說到這兒就沒說下去,隻是把藥遞給她。
林霜付了錢等他找零,道過謝後朝江懷貞的方向走去。
到了集市。
林霜道:“家裡有米,買些粗面,平日煮粥吃不飽,蒸個馍能填飽肚子。奶那兒得買些雞蛋回去補身子,雞蛋能放久一些,平日若是進城,再買些肉。”
這些細細碎碎的東西,江懷貞見她比自己還懂,于是從買藥剩下的錢裡拿了一些遞給她,由她做主。
林霜卻搖頭:“說好了你的這些錢留給奶看病,家裡吃穿我們再另外掙。”
江懷貞不願與她當街争執,遲疑了一下,把錢收起來。
粗面買了十斤,白面賣三斤,再買一罐鹽,還有十斤豬闆油。見到路邊有人提着雞蛋來賣,一文錢一個,林霜一口氣買了二十個,連帶着稻草結的小籃子花了二十一文錢。
[粗面一斤四文錢,白面一斤六文錢……面花了五十八文,鹽花了二十文,豬闆油和肉一百二十文,一副骨頭十文,雞蛋……一共兩百二十六文]
林霜腦子裡過了一下數,原本的三串銅闆隻剩下三十七個。
錢花得差不多了,但看着眼前滿滿當當的背簍,心裡還是很高興。
賺錢可不就是為了花錢嘛。
等買完這些,她轉頭沖着江懷貞道:“這些東西夠我們吃好一陣子了,你還有什麼要買的嗎,咱把剩下的給花完了。”
江懷貞目光掃過她耳邊因為走的急被風撩起的一縷發,搖了搖頭:“我沒什麼要買的。”
林霜剛才見到有人賣糖,但是太貴了,終究還是不舍得買,“先留着吧,等下次進城,缺什麼再買。”
于是兩人便提着東西出了城。
江懷貞不願坐馬車,她如今已經被百姓認識,人人見她如見瘟疫一般,她不願去讨人嫌。況且半個多時辰的腳程對她來說并不算什麼。
她讓林霜去坐車,林霜卻拒絕了,兩人一起步行歸家。
從永安藥鋪出發去集市,背簍就被江懷貞背着,林霜想着她今日行刑,身心疲憊,手上還提着個二三十斤的鬼頭刀,不忍心她受累,想要拿過來自己背,卻被對方拒絕了。
“這點東西不重,不過你把雞蛋拿出來提着,免得走路颠着了。”
林霜拗不過她,隻得随她去。
等兩人回到家,已是下晌。
江懷貞扶着老太太去茅廁,林霜歇了會兒就準備煉油。
老太太回來路過廚房門口的時候,忍不住往裡掃了一眼問:“忙活一大早,都買得什麼東西了?”
林霜正在切豬闆油,聽到聲音轉頭看她,笑眯眯道:“買了豬闆油,還有豬大骨和肉,晚上熬骨頭湯喝。奶要是不想躺,讓江姐姐拿個有靠背的椅子來廚房坐。”
江老太似乎很喜歡這個提議,扭頭看着江懷貞。
江懷貞先把她扶到一旁的高椅坐下,這才去把堂屋的藤椅搬進廚房。這椅子還是江貴活着的時候編的,每日喝點小酒就往上邊一躺,别提有多惬意。
自他走後,江老太生了一場大病,又極其厭世,終日窩在床上。若不是她愛幹淨,不願在屋裡使用夜壺,她甚至都不願出門一步。
今日卻松口要坐藤椅,這個迹象讓江懷貞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下,靠在椅背上。
随後又轉身回屋,抱了張薄被子出來蓋在她身上。
林霜看着老太太被安頓好,自己又兩手都是油,笑着指揮:“江姐姐,生火吧。”
江懷貞輕嗯一聲,蹲到竈前。
很快,爐子裡煙火就生了起來,從竈口冒出來的幾縷煙霧順着煙囪往上爬,聚在屋檐下。
“用哪個鍋煎油?”江懷貞問。
“大鐵鍋,十斤油能有好大一鍋呢,”林霜道,“這邊爐子生好了把另外一邊也生起來,熬大骨頭。”
肉鋪老闆已經幫忙把大骨頭給砍小,洗幹淨就可以直接下鍋。
江懷貞應下。
老太太看着兩人在竈前忙碌,難得沒說什麼掃興的話。
把豬油和豬骨頭分别下鍋後,林霜讓江懷貞看火,自己出門去菜地拔根蘿蔔和青菜。
江懷貞拿着斧頭坐在柴堆邊上劈柴。
江老太斜着眼看她,問道:“砍頭那活兒還沒幹完?”
江懷貞接下這個活兒,原本是瞞着她,但平日她沒有正經活兒,大部分時間會在家,就算是在山上,也會及時趕回來,給她弄飯,扶她去茅房。
可那天孫女把飯提前準備在床邊,她就知道她找了份中午不能回來的活兒,她心裡覺得不妙,拄着拐杖花了全部力氣往那小柴房裡去,果然兒子的鬼頭刀不見了。
她就知道,孫女去當劊子手了。
天塌了。
但木已成舟。
隻是好幾日過去了,來了個小丫頭,天好像也還沒塌。
“今天是最後一天,不出意外的話年前大抵是不會再有活兒了。”江懷貞老老實實回道。
老太太明顯松了一口氣,嘴裡嘀咕:“怪不得今天有錢買那麼多東西。”
江懷貞并不想她誤會,回道:“買這些東西,都是她出的錢。”
那砍頭的賞銀,自然是留給她這個本早該死的老太婆買藥了。
江老太原本稍微緩和的心情瞬間又不美麗起來了,壓抑不住地連咳了兩聲,掙紮着坐起來就要回房間。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林霜驚喜的聲音也傳進來:“懷貞,今天老母雞下了兩個蛋呢。”
老太太直起的背又挨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