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提醒溫柔如春風,趙清梧卻覺被他觸碰的肌膚灼如炭火,臉色瞬間通紅。
“多……多謝薛大人。”她慌亂地低下頭,雙手緊緊握住手中的詩箋,不敢直視對方。
“我、我去找白娘子讨教茶藝。”趙清梧支支吾吾地說完,便轉身慌亂地逃離。
直到走到白雪霁身邊,再回首時,發現薛桧之竟然還朝她這個方向看。四目相對間,那雙眼尾微垂的桃花目似蘊着萬千柔情。
她心中猛然一跳,難道……
想到那個可能,趙清梧忍不住輕輕地撫上方才他扶過的位置,心髒也跳得越來越厲害。
****
白雪霁見趙清梧過來,笑着招呼,“趙娘子。”
兩人一陣寒暄過後,趙清梧鼓起勇氣,“白娘子若不嫌棄,清梧願為稚女社盡綿薄之力。幼時随父親赴任蜀中,曾見流民幼女伏屍道旁,實在不忍。”
白雪霁有些意外,畢竟這些世家貴女,大多都嬌生慣養,願意抛頭露面做實事的人并不多。
不過嘛,趙父為官正直,兩袖清風,家中并無姬妾。也許,這樣的清流人家才能養出如此純良的女兒。想到方才被刁難時,趙清梧出聲幫腔解圍,白雪霁對眼前的清麗佳人好感又多了幾分。
她認真回答:“稚女社的女孩越發多了,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夫子,若娘子若是有空,可願來教女童們讀書識字?”
白雪霁笑着握住趙清梧的手:“那些丫頭們現在把《三字經》背得跟炒豆子似的,若得趙娘子這般才女坐鎮,怕是做夢都要笑醒。”
“本宮看這主意甚好。”
兩人聞言齊齊轉頭,宋璇玑已靠近。
美婦冷不丁挽住白雪霁的手,“本宮這女兒,被慣得有些怕生,白娘子白手起家又茶藝不凡,日後得多來府上走走,教教念君這丫頭。”
白雪霁面上含笑:“若郡君不嫌我聒噪,定常來拜訪。”
心底卻在犯嘀咕,這郡主到底想幹啥?真的隻是欣賞自己那麼簡單?這些年的商場摸爬滾打,直覺告訴她沒那麼簡單。
孟念君聽見母親提到自己,從宋璇玑身後探出頭來,就着話也親昵地挽住白雪霁另一隻手,甜甜一笑,“日後我能去找白姐姐玩嗎?方才趙姐姐說的稚女社我也想去。”
白雪霁剛想回答,宋璇玑先開了口:“那是自然,對了,聽聞白娘子新置的宅子臨湖而建,倒是風雅得緊,正好念君近日正嫌府裡悶得慌,不若過兩日便去玩玩?”
孟念君歡呼,白雪霁擠出笑:“郡君能來,蓬荜生輝。隻是郡主府到白宅要過三坊九巷,貴人金枝玉葉……”
宋璇玑隻當沒聽見,笑呵呵地又轉到别的話題,“不知白娘子是否已有婚配?”
她這話說得十分直接,聽得白雪霁一愣,佘雲邺在一旁也愣住了。
宋璇玑伸出手,指點江山一般指着場中的男子:“那是陳禦史家三郎,博學多才,年方十九,殿試二甲第七。那是太常府家的小公子,弓馬娴熟,模樣也俊……”
這熱絡的模樣,方才宴席間心計算盡的模樣截然不同。
白雪霁眼睛一瞪,擱這兒等着我呢,這郡主還負責拉姻緣線?
她連連擺手:“多謝郡君美意,隻是民女暫不考慮婚配。”
“哦?”宋璇玑手指忽轉方向,視線落在佘雲邺身上,故作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白雪霁:“……”
宋璇玑唇邊笑意更深,“白娘子放心,本宮省得。”又朝佘雲邺眨眨眼,“本宮瞧甚好,郎才女貌甚是般配,佘小将軍要不要去給你父親說說媒?”
白雪霁深吸一口氣,内心瘋狂吐槽,老娘事業腦,無心情愛,更何況這是我兄弟呀!
但面上又不好解釋清楚,隻得尴尬笑道:“民女隻想将白氏商号搞好,暫無心思在情愛之事上。”
宋璇玑還想多嘴,旁邊的佘雲邺卻猛然點頭:“對,我支持你。”
這搞得宋璇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了。
一旁的趙清梧看得一臉羨慕,想着方才與薛桧之的接觸,心頭一陣甜蜜,若是自己也能得圓滿就好了。
****
不知不覺,已近戊時。
銅鶴燈台被重新排列,回廊間隔步便懸起八角走馬燈,将滿庭櫻樹照得如同白晝挂霜。婢女們捧着熏爐穿行其間,空氣間彌漫着一股淡香。
夜宴開始了。
白雪霁被引至主位右側,一擡眼,便瞧見了隔着丈許櫻枝的薛桧之。他始終端坐着,燈火下周身澄澈,恍如洛水河畔供奉的玉雕神像。
兩人目光穿過人群,遙遙相對,周圍喧嚣仿佛都靜了下來。
自雪霁抿緊唇,她很想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薛桧之内心也是波濤洶湧,他很想問,什麼你不來找我?
可話到嘴邊,卻成了無聲的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