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說着這種話，一邊瞧不起普通人，他們真的不會感到羞恥嗎。

想着，我撐着臉，嘴角忍不住上翹。

此時台上的夏口正說到“咒術師要尊重天元大人”，也許是看到我在笑，蹙眉朝我看來，“阿托利斯同學，你是有什麼不滿？”

“沒有的，老師。”我眨了眨眼，“我隻是有些不明白，‘天元大人’是誰？”

“天元大人是咒術界的根基。”

——夏口這樣說着。

天元是「天元結界」的根基。

而這個國家也是因為這個結界，「賬」等結界術才會變得更強、也更容易使用出來。

可以說，天元要是不存在的話，咒術師的戰力會下降許多個等級，據點也可能無法存在。

“那麼，天元大人是‘神’嗎？”我問。

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的話，如果真的是使用自己的力量，那天元已經不僅僅隻是一個咒術師那麼簡單了。

“天元大人毫無疑問是人。”大概是我的說法取悅到明顯是天元信徒的夏口，夏口的表情罕見地有些許柔和，“他隻是有着「不死」的術式而已。”

“居然是「不死」，不愧是天元大人。”

雖然嘴上這麼說着，但實際上，我完全不信。

「不死」，顧名思義，就是不會死去，但這種說法太暧昧了。有可能是被殺死會複活，有可能是防禦力量遠遠高于攻擊力量，當然無論是什麼情況，絕不會是真正的不死頂多是造成不死的假象。

這就像是“神能造出一塊重得連他也舉不起來的石頭嗎”的問題一樣，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人類能夠不死嗎”的答案也是否定的。

神是全能的，但是這全能指的是神能做任何可能做的事，然而不可能的事便是不可能，即使是神也無法将不可能變為可能。

生命能否脫離生死的法則？這是不可能的，所以天元也不是真正的不死。

再者，天元千年前或許是人類，但是存在了千年的天元，是否還是人類就值得商讨。

幾個月就能使一個人改變，千年能讓一個人變成什麼樣……也許是心如止水、也可能是欲望更加貪婪，總之無論變成什麼樣也不奇怪。

所以不可信，但是就目前來看……

我看着又開始繼續上課的夏口。

夏口應該不是個例，絕大部分咒術師都是信任天元的，個别信仰天元。嘛，不過也是，無論是整體的氛圍，還是教導者，都是信任天元的。

那麼，天元現在到底是什麼存在呢？

下課後，我叫住了夏口，“老師，有什麼辦法能夠見到天元大人嗎？”

既然夏口剛剛能夠對我說那些，那表明這些信息是公開的，如果隻是“面見”的話，那渠道應該也會是公開的。

“即使是高層之中，也很少有人能夠見到天元大人。想要面見的話……應該要成為特級咒術師吧，或者是天元大人要求。不過後者，迄今為止人數屈指可數。”

雖然想要直接問天元所在地，但是，這種問題太敏感了，容易引起警惕。

“謝謝夏口老師。”

我站在走廊上，身後傳來琢真的聲音。

“托裡，你很崇拜天元大人嗎？”

雙手交疊放在腦後，琢真向我走來。

“隻是覺得好奇罷了，因為你想啊，居然有人類可以活上千年。”

“我第一次聽說也是這樣覺得，不過，既然是咒術師，又覺得沒什麼奇怪的，雖然即使在咒術師中，天元大人應該也是特殊的。”

琢真笑嘻嘻地。

我有些驚訝，咒術師在他人看來是這般無所不能嗎？

不，或許隻是琢真的性格開朗，在常人眼中，咒術師不一定是這樣的存在。

“不過，琢真，潔高，你們是怎麼看天元大人的？崇拜嗎？”

琢真撓了撓頭，“說崇拜也太過了，畢竟距離太遠了，事迹也都有些少，頂多就是覺得有點像首/相吧。”

“傳說人物，最高級上司。”潔高說。

“哈哈。”我忍不住輕笑出聲，面對兩人的疑惑擺手，“我隻是覺得你們的想法很好。”

不是天元信徒之類的，太好了。

*

不知道什麼原因，我再次夢見了亞瑟王的過往，夢境裡大多是亞瑟王的摯友——蘭斯洛特的身影。

從相識相知然後相熟，作為第一個支持他理想的騎士，亞瑟王在最初就對蘭斯洛特投入了極高的關注。

最初，亞瑟王如獲知己的喜悅也感染了我，我的内心也為之雀躍，但是，在蘭斯洛特反叛之時，我便徹底與亞瑟王的情緒割裂。

我無法做到亞瑟王一樣，對蘭斯洛特選擇諒解。

哪怕，亞瑟王認為是因為自己不懂人心、不懂感情才導緻王後與摯友産生感情，從而将錯歸咎于自己身上。

我隻覺得荒唐，無論什麼緣由，無論經曆什麼苦難，蘭斯洛特就是違背了騎士準則，背叛了自己的君主，背叛了自己的摯友，桂妮維亞對自己的愛情、對自己的丈夫不忠。

我不是亞瑟王那樣的聖人，面對這種情況，我隻會選擇決裂，當然不是這樣才符合常理，而是這樣我的内心才會好受些，因為我感知到，亞瑟王在面對那一幕時，心口劇烈疼痛。

也許亞瑟王知道他們兩人的結局之後，會悲傷吧，但如果是我……

如果是我——

我應當會對王後說：我不在乎你的感情，不介意你的叛變，你的一切對我而言全都無所謂。然後像陌生人一樣道别吧，不是“珍妮”，而是“桂妮維亞公主”。

至于蘭斯洛特，隻是作為旁觀者，我大概會用着世上所有一切惡毒的語言去諷刺他作為騎士的身份，嘲笑他的忠心，把他的愛情、自尊全都踩在腳下，但如是親生經曆者，我應當會說：從前我将你視作此生唯一的摯友，我的後背可以永遠交給你守護，但是如今，蘭斯洛特卿，你不再是我的騎士，你我将會是敵人，隻要你踏上不列颠的土地，我的劍将對準你。

大概這樣才會讓他們更加地痛苦。即使我覺得這種痛苦，依舊不如亞瑟王的十分之一。

不過是在腦海中想象了這場景，我便覺得内心的郁結少了許多。

*

我從床上坐起來，然後起身穿上校服，洗漱。

接着走向廚房，煮好飯菜，然後放在拜托龜森女士購置的食盒裡。便提着食盒走向琢真和潔高宿舍，打開手機撥通他們的電話。

大概是昨天的經曆，手機響了沒幾秒就被接通。在門口等了片刻，便和潔高一起到琢真的房間裡，食用早餐。

吃完又一起去操場練習，然後剩下四十多分鐘回宿舍洗澡換衣服，然後去教室。

這是每天的日常。

然後我便和琢真、潔高就這樣一起度過了一周。

這一周裡，我們之間的變化，應該就是早上打電話叫醒對方由接通到直接挂斷，然後琢真使用匕首的動作看上去有些樣子，琢真的身體運用能力愈發強，揮劍就像是本能刻進了我的身體。

琢真和潔高也向我道歉，因為有許多前輩出任務，便無法為我舉辦歡迎會，我其實并不在意，不過看着琢真和潔高真心的樣子，便說有空三人一起出去吃飯。不過我什麼時候“有空”就是另一回事了。

琢真也出了兩次任務，所幸雖然看起來有些狼狽，但是琢真并沒有受嚴重的傷。

接着，因為每天都有與龜森女士打招呼，漸漸我與食堂的其他工作人員也開始熟悉起來，有些人對我說想說什麼都可以說，我的意見他們絕對同意，我隻是微笑着不說話。有時也會與他們一起讨論食材的使用，主廚甚至動過與我切磋廚藝的想法，我婉拒了。

然後現在，加茂那個男人再度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不由得想起五條對我說的話，此刻我确定，比起一周前像是心血來潮的試探，現在我确确實實是被盯上了。

“早上好，阿托利斯同學。”加茂笑着，“今天開始你會陸陸續續收到任務的。”

“今天的任務，你将和夏油傑同學作為搭檔，地點是蘆屋，目标咒靈是一級。”加茂手對着身邊西裝革履的黑發男人，“這位是這次來輔助你們的輔助監督，明冢義章。”

我看着很明顯就是來監視我的男人，緩緩勾起嘴角的弧度，“初次見面，還請多多指教，明冢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