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該一身傲骨,許多年都這樣過了,竟恍惚間被一句話刺中了心底的洩露處。
他起初相信奶奶,可奶奶将他親手送上手術台,他曾經相信路杼,可路杼永遠葬身火海,他曾經相信虞清娩,可當他在墓園内看到女孩胸口處的白玫瑰時,清清便再也不服清澈。
他給露瑤買了個銀镯子,抱着不要離開我的心思,可她最終還是對他說:阿離哥哥,我想出去留學,我想看看更加廣闊的世界。
你别擔心,我還會回來的,我隻是想接觸一些新的事物,這也算為了讓你不再為了我而擔憂了吧。
那時候裴星離怎麼回的呢?
濃郁的酸澀感湧上心頭,他喉嚨發緊,卻隻能彎腰摸摸她的腦袋。
“無論遇到什麼,要記得,哥哥永遠都是你堅不可摧的後盾。”
裴星離想着,又讓調酒師上了另一杯度數更高的果酒。
果然,在這個世上,從始至終都沒有人真正在意過他,而那些人對他留下的,永遠都隻有虛僞的謊言。
距離業遲離開,已經整整三年滿了。
真的很可笑。
說什麼喜歡,說什麼為什麼他不能朝他走出一步,說什麼把他想要的都給他。
謊話說得那麼随意。
從什麼時候開起,他會變得這麼可憐。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會變得那麼脆弱,敏感。他這株無根草,竟生出絲絲渴望被愛着的錯覺。
“你醉了。”身旁的男人奪下他的杯子。
是個beta。
裴星離動作一頓,淡定地從外套兜裡翻出手機,打開列表撥通了一個電話。
“在清吧,來接我。”
正在吃飯的裴星野:“??不是,我在陪舅舅們吃飯啊!”
裴星離哦了聲,掐斷電話。
他忘了,今天年初四呢。
他也忘了,除了外婆,舅舅小姨叔叔表哥表姐,都不喜歡他呢。
“來杯威士忌。”
他的聲音開始發虛,明明大腦已經暈眩,卻依舊保持清冷的氣質與平淡的面容,似乎在他身旁的,并不是一個搭讪的惡魔,而是普普通通,能一腳踩死的小魚蝦米。
男人見他那麼久不回答,也不着急,隻是坐在一旁看着,看他他一杯杯烈酒下肚,喝到眼尾發紅,連脖子都透上粉。
“我不是誰的花……”
他說得很小聲,跟嘟囔似的,幹淨,純潔,像一顆折斷枝丫的梨花樹,哪怕連根莖都剔除,他也依舊不朽,在霞光的照耀下亭亭玉立。
“嗯,你不是誰的花,但你可以是我的。”
裴星離癱軟地趴在琉璃台上,腦子反應緩慢,直到身體被人架起。
那人搭着他的肩,半抱地就将他拉下椅子。
“這裡可是清吧。”
男人說:“我知道,我是這家店的老闆。”
裴星離呵呵兩聲,小聲嘲笑:“給我下藥,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不是想當我的花?”
裴星離被他一路架出門口,還挺想笑的。
畢竟,普通藥物可抑制不住他的身體呢。
冬日,天氣幹寒,室外遠遠比不過室内,裴星離大衣被男人拿着,身上穿了件長款米色襯衫,扣子開了兩顆,暖黃色v領毛衣之下,清瘦的鎖骨若隐若現。
腦袋昏昏沉沉的,他隻能踉跄地跟着他的步伐,直到走到大路邊,一股更大的拉力将他從男人懷裡狠扯出來。
熟悉的信息素撲了一臉,他落在一個新的懷抱裡。
裴星野瞪了男人一眼,抱着懷裡不省人事的人,輕輕喊道:“哥?還有理智嗎?”
裴星離這才迷茫擡頭。
三年過去了,這個比他小了三年的弟弟已經比他高出半個腦袋多,身上肌肉結實,肩背寬闊。
“你來了……唔”
話沒說完,手臂再次被人抓住,男人不由分說又把他拉了回去,一臉警惕地盯着裴星野看。
後者冷冷與他對峙。
“你知道手裡抱着的人是誰麼?”他咬着牙問。
“當然知道,我喜歡他。”男人回答。
裴星野冷哼,再次将自家沒什麼意志的哥哥搶過來,“據刑法,下藥□□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不過我想,得罪了業家,你蹲的時間不比刑法少。”
說罷,架起沒幾斤輕重的大哥離開,隻留下男人在原地,連指尖都在哆嗦。
……
裴星離被他用安全帶綁在副駕駛上,整個人都精神恍惚。
“其實你不用這樣。”裴星離閉上眼。
就算真的成了,也不過無人知曉。
誰又在乎他呢?
“你是我哥。”裴星野冰冷地打着方向盤。
裴星離哼哼兩聲,身體逐漸癱軟,連撐起腦袋的力氣都沒了,醉笑道:“我們小野長大了……”
“終于長大了……”
一聲聲呢喃猶如泡在溫水裡,飽含着衆多的情緒,支離破碎,又非常的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