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釀酒師笑了一笑,語氣陡然嚴肅起來:“可身為釀酒師,身為你的老師,身為一個十多年前開始就被你這小子當成競争對手看待的老頭子,我要告訴你——不,就正如Ivan你所想的那樣,它還不夠好,遠遠不夠。”
毅然決然地,那雙灰藍色眼睛擲出了他的結論。
“你以為一支‘完美’且‘足夠好’的酒是什麼樣的?能碾壓式地征服所有人,能令所有釀酒師都會為之驚歎?”Gianni嗤嗤地笑起來,“這絕無可能,小子。絕無可能。”
“讓我告訴你吧Ivan,無論是‘蘭陵琥珀’,還是‘斯芸’,它們永遠都不會成為你口中所謂的‘足夠好’的酒,因為世界上本就不存在這樣的東西。身為釀酒師,我現在不會,未來也絕不會承認這個世界上有任何‘完美無瑕’的葡萄酒存在。”
重重地拍了下嶽一宛的胳膊,老釀酒師道:“追求極緻的‘完美’,這通常隻會給自己帶來不幸,走上一條越來越狹窄的思路。”
“如果我是你的話,小子,我會趁早放棄掉這個念頭。”他說。
可是嶽一宛這個人,哪是那麼容易就能被說服的。
“可是!”年輕的釀酒師仍舊試圖分辨:“我認為——”
“‘可是’,‘但是’,哎呀,都随便啦!”
搖頭晃腦着,Gianni老先生歡快地打斷了對方的發言:“年輕人,偶爾認真聽一聽我們這種老頭子的經驗,對你也不會有什麼壞處嘛!”
知徒莫如師。對付嶽一宛這種人,核心戰術就是千萬不能給他以回嘴的機會。
“我今天感覺有點累了,還是回樓上的酒店房間裡歇一歇吧。”老釀酒師心滿意足地咂起了嘴,抱起懷裡的醒酒器,慢慢悠悠地駕着輪椅駛向了通往客房樓層的電梯口。
“再見,Ivan!見到你真開心!下次來法國拜訪的時候,記得要帶上全部年份的‘蘭陵琥珀’一起啊!”
丢下最後的那句話,老頭兒快樂地開着輪椅消失在了電梯門後。
隻留嶽一宛,神色複雜地伫立在原地,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杭帆有些擔心地看他:“……你還好嗎?”
“嗯?”嶽大師隻是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沒事。”
“真的嗎?”杭帆不是很相信,“你現在的臉色黑得像是準備去殺人。Gianni先生都跟你說什麼了?”
“一些老調重彈的事情,世界上沒有‘完美’的葡萄酒之類的。”
“嗯……我覺得,這聽起來似乎好像也确實有點道理。”
“是嗎?”嶽一宛反問道,“可如果它沒有‘足夠好’的話,酒莊要如何才能持續運轉下去呢?”
這人原來也有考慮過銷量問題的啊?杭帆大為驚訝。
向來清高的嶽大師,兩手不沾塵俗事物,竟然也考慮過酒莊運營這麼世俗的問題嗎?
“我母親的葡萄酒莊,在她去世後不到一年,就因為經營壓力而被賣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