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社畜,杭帆最害怕的事情是沒活兒。因為這将意味着自己離失業不遠了。
第二害怕的事情則是突然間來了個大活。因為這就意味着他距離猝死不遠了。
@永别吧老闆我将辭職去遠杭:我沒有見過淩晨五點的洛杉矶,但我真的爬過淩晨三點的山。@斯芸酒莊辭職前遲早把你那土坡給推平了。
視頻裡,杭帆正獨自沿着黑黝黝的小徑,向着山坡的頂端走去。
他一手拿着開啟導航的手機,一手握着運動相機的支架,嘴裡還咬着一支戶外強光手電筒,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了被工作折磨的疲憊——再配上那副早已魂歸天外的表情,和麻木緩慢的動作,小杭總監覺得自己簡直就像是一隻在入侵城市後學會了會操作電子設備的僵屍。
當他終于有氣無力地移動到了山頂,遠處的燈牌卻突然閃動了兩下,毫無預兆地熄滅了。
在被無言沉默所浸透的黑暗之中,蘇瑪給配的字幕緩緩浮起。
「後來,工人師傅們說,是因為昨晚突然下起一陣小雨,裸露在外的電線不幸泡入積水,最終導緻了短路。」
「而這意味着,在他們修好電線之後,我還得重新爬上來,再拍一次。」
大清早,杭帆步履虛浮地撞進廚房裡。
由于此人的模樣實在過于凄慘,連Antonio都忍不住要湊上前來道:“杭!别不高興了,來喝一杯我的獨家特調吧!”
在廚房裡一陣倒騰,這位意大利籍的釀酒師興緻勃勃地端出一杯雞尾酒:“保證讓你立刻嗨起來!”
盯着面前這杯顔色可疑的懸濁液,杭帆覺得,自己的人生應該還沒有可悲到這般地步才是。
“伏特加兌威士忌,再加上胡蘿蔔與番茄汁。”在旁邊看熱鬧的嶽一宛閑閑開口,“以杭總監的酒量,隻需要一杯,就能讓你原地昏迷一整天。”
頭痛腿痛肩膀也痛,杭總監捂住了自己的胃,懷疑這兩人是要聯合起來謀害自己。
“我現在完全理解了你對下雨這件事的仇恨。”
唉聲歎氣地,他在餐桌邊坐下,對嶽一宛道:“雖然沒有拍到燈牌的照片,但那邊的拍攝角度也不是特别好,明早我再換個山頭試試。”
“就必須要淩晨就三點上山拍嗎?”鬼鬼祟祟地摸到了嶽一宛身邊,Antonio想要伸手偷走那片剛烤好的吐司,“杭,你下午就上山,等天黑下來再拍——”
一把打掉了他的賊爪,嶽大師利落地把面包片投喂進了杭總監的盤子裡。
“昨天晚上試拍過了,”兩頰塞滿食物的杭帆,像是一隻正在思考宇宙終極意義的花栗鼠:“酒莊建築的燈太亮,燈牌看不清楚。”
要不是實在走投無路,他也不至于铤而走險,黑燈瞎火地跑去爬山。
十七個小時之後,好心的嶽大師毛遂自薦,帶着杭總監抄了條上山的近路。
“你管這叫抄近路?!”
健步如飛的嶽一宛,在前頭自顧自地談笑風生着,而杭帆氣喘籲籲地跟在後頭,隻覺得自己兩條腿都在抽筋:“這根本是自尋死路吧!!”
但是這一次,杭總監總算拍到了亮起的酒莊燈牌。
——臨時搭建起來的璀璨燈飾,是漢隸書寫的“斯芸”二字,與酒标上的銘文一模一樣。
在萬籁靜寂的暗夜裡,遠遠近近的丘陵,連同陷入沉睡的酒莊建築本身,都仿佛是用濃重墨塊的層疊堆染而成。隻有這座新豎立起的燈牌,像是一彎銀白色的月光,靜靜地守望着腳下這片廣袤的葡萄園。
安谧,悠長,如同最深沉的美夢。
“感覺有點可惜,”杭帆放下相機,眺望向酒莊的方向:“如果不是開完發布會就拆掉的話,大概會成為酒莊旅遊的打卡勝地吧。”
“不,他們不會有機會在我的葡萄園裡打卡的。”嶽一宛嗤笑着否決了這個提案,“種植園區乃酒莊重地,閑雜人等非請勿入。”
在斯芸酒莊的賬号上,杭帆貼出了酒莊燈牌的夜景。
“辭職遠杭”的賬号下面,成群結隊的網友們正在叽叽喳喳地哈哈大笑。
“我要是博主,我就跟施工團隊拼了。五公裡的上山距離,拿什麼來賠我!”
@永别吧老闆我将辭職去遠杭:得罪我,他們可算是踢到了棉花糖。
“這衰得有點離譜了兄弟,上山的一路上燈牌都還亮着呢,偏你爬到山頂就熄滅了草,你要不找個寺廟來拜一拜?祛祛晦氣。”
@永别吧老闆我将辭職去遠杭:拜黃大仙管用嗎,上午剛抓到一隻。
“不要抓黃大仙啊!黃大仙很靈的!我舅舅的同事的表姨就是因為傷害黃大仙,所以被車撞斷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