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感到苦惱,他不知道上一秒還在自己懷中甜甜蜜蜜黏黏糊糊的女朋友怎麼會在走進卧室時突然翻臉甩開他的手将他拒之門外。
他轉動郁金香形狀的黃銅把手,沒有被施加過魔法的迹象、是從裡面用鑰匙鎖住的。起初他隻當做一場尋常的惡作劇,于是好整以暇地交叉雙臂靠在門邊,等待他的小壞女孩突然出現然後撲進他懷裡。然而他等來的隻是從門縫處透出的房間中溫暖的燈光熄滅了。門依舊鎖着。他的手指滑過木紋,心情複雜。他并不介意她的突然冷落,自己确實冒犯了她的邊界,但這不代表他不失落。于是将額頭抵在門上,好像這樣就能靠得更近一些。
如果将自己的意識抽離出去,西弗勒斯會認為這是一個頗具喜感的老式默片中的幽默場景——主人公是一個被女朋友反鎖在卧室門外的蠢蛋男友。為了達到目的,他會有節奏地敲門,規律性的噪音在走廊裡回蕩,因為他是一個不招人待見的擊打樂器的初學者,他不懂任何美妙的音樂。但他終将笨拙卻好運地挽回一切——西弗勒斯沒有笑,他也不會做那種蠢事。
梅林。他不知道她到底怎麼會心安理得地入睡,不知道天亮後他們會吵架還是會僵持下去,不知道他現在破門而入會不會将矛盾激化,這是更加失禮的……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知道自己已經不願意再獨自入眠。
“Salomé!”他高聲詢問,“你想給我點教訓,還是真的在生氣?”
沒人搭理他 。
“如果你打算讓我在門外站上一整夜,就為了獲取一些微不足道的快意,我倒是不介意。”
“你吵死啦,斯内普。”她将門開了一小條縫隙,裹緊了睡袍,黑暗中露出一雙困倦的、佯怒的雙眼。
西弗勒斯當然不會錯過機會,貼着門框滑進了房間,如願以償地抱着女友躺回床上。
“好困,别碰我。”她拍開搭在她腰間的手。
西弗勒斯故意翻身去床的另一邊躺着——通常情況下他的小罂粟會悄悄從後面摟住他,然後大言不慚地說:教授的腰好細,好性感,好喜歡,教授的身軀是為她而生的——對方今天無動于衷。于是他又重新回到她旁邊,離得很近但沒有接觸。她側臉的線條那樣绮麗,讓他無奈地歎氣,語帶商量,“讓我抱着睡。”
“Vous pouvez obtenir ce que vous voulez dans vos rêves~”(你可以在夢裡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沒有回應、靜靜躺在那裡聽着她的呼吸,過了很久才輕聲開口:“今天我犯了錯,如果這是你教訓我的方法,我會接受。”他又輕輕碰了碰對方的手臂,他知道自己至少不能讓她生着悶氣睡覺。
“我無意如此。是你說想更了解我哪怕被排除在外的,我以為你在說這種話的時候就已經預設了後果。”
“我道歉。我不應該以這樣的方式窺伺你。”
莎樂美在寂寞的夜色中冷笑一聲,“是你不應該說自己會被排除在外。”然後她就再也不說話了。夜很深了,她很快睡去。
但西弗勒斯無法也無心睡眠,他想抱住她吻一吻她的額頭又擔心會驚醒她。沒來由的,他甚至開始做最壞的打算。他從蜘蛛尾巷來到這裡時,行李隻堪堪裝了一個小手提箱,可現在他的私人物品卻不再容易打理,且先不提衣櫃裡多出了不知道多少件袍子,單是那些他一點點收集起來的袖扣和領針……他承認自己因為童年的匮乏而在逐漸富有後産生了一些不可抑制的囤積癖。當然,曾經的他沒心情更沒必要采取物質享受,就隻是一大罐一大罐地購買那些珍貴的魔藥材料然後分門别類地堆放進地穴一樣的的私人儲藏室,不僅僅是出于研究需要。
他也如此堆放那些精細的小配飾,盡管它們是款式單調的,甚至是不起眼的、在她那些碩大無朋光彩奪目的寶石胸針旁邊顯示出暗淡的顔色;然而它們一旦出現在蜘蛛尾巷或霍格沃茨的休息室中就會變得突兀得不講道理。它們不屬于斯内普,它們屬于西弗勒斯,生活在溫頓莊園的西弗勒斯,莎樂美小姐的男友兼職顧問西弗勒斯。
梅林,誰能告訴他,他到底怎麼了?
思緒紛亂。熟睡後的莎樂美無意識地貼近他,這也許是她的肌肉記憶。而西弗勒斯在察覺她動作的第一秒就抱緊她、把臉埋在她發間,一如往常的習慣,這是屬于他的肌肉記憶。
“原來是個小騙子。”他低聲輕喃,“你明明也需要我。”
然後漸漸天光大亮,西弗勒斯一直注視着她,徹夜不眠,他很高興現在是周末。也許是為了及時挽回自己的形象,也許出于不想面對她在醒來後仍舊要推開自己的假設,他選擇溜出房間親手做一些她喜歡的小甜品當做早餐。
他在心中再次發問,梅林,誰能告訴他,他到底怎麼了?
當他端着精巧的梅森瓷盤回到卧室後,莎樂美正巧才從浴室中出現,頭發濕乎乎的,裹着雲一樣柔軟的睡袍。她似乎氣消了,在用餐前照例親吻西弗勒斯的臉頰。他松了一口氣,但熬夜仍舊讓他毫無食欲,他拿起裁紙刀一封封地拆那些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