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發現自己的小罂粟花最近時常愁容不展,細問之下才知道原來小罂粟正在因為新的文學創作而感到困擾,她打算發表一篇關于“寂寞的老派約會”的小說。能否及時為女友排憂解難是“合格男友”的篩選标準之一,西弗勒斯一貫如此要求自己,于是帶她去了一間位于科克沃斯鎮南郊的一間舊茶室。
“我們非要待在這裡嗎?”莎樂站不滿地噘起嘴,用帕子輕輕掩住口鼻。他們站在磚牆斑駁的小屋前,舊木闆門上挂着一串生了鏽的風鈴,有風經過時就會沒完沒了地發出碎裂似的叮當聲。她認為這個鎮子的空氣一定是不流動的才會沉重又無聊。
“這是我年輕時一個人常來的地方。小時候,我母親也帶我來過一次。”西弗勒斯低聲說着,将莎樂美的手引進自己的臂彎中,但并不去看她,像是在回避那些正被訴說着的回憶。大概在他三四歲,毫無用處的托比亞還沒有失業,也還沒有發現艾琳是個女巫,因此盡管生活貧困,艾琳也還有心情偶爾帶他四處逛逛……他不應該再去想那些,“也許你可以嘗試一些‘有年代感’的東西,當然,如果你不喜歡我們也可以找一家老錄像廳。”
莎樂美盯着他有些難堪的神色,不再打算捉弄他,于是手指劃過西弗勒斯的掌心又勾住他的手腕。走進去時淺藍色的裙擺掠過門檻,仿佛一道靜谧無聲的徑流。
室内昏黃的燈光讓人聯想到泡在茶水裡的月光。店主是個頭發花白但身手利落的和善女巫。
他們點了兩杯“記憶特調茶”——店主介紹說是本店的特色招牌——它是一種非常私人的飲品,茶湯會因飲用者當下的心緒或幸福的回憶而浮現不同的顔色與香氣。果然當他們的飲品從女巫的的銀質茶托中端出并遞到二人面前時,琥珀色的茶湯果然變幻了顔色,西弗勒斯的那杯深綠中泛灰,伴随着陳年的藥草味;莎樂美的茶則呈現出淡紫,散着香根鸢尾與紙張的氣息。
“嘗嘗看?裡面加了抹香鲸的脂膏和夜來香粉末,很有趣的配方。”西弗勒斯難得地産生期待。
莎樂美啜飲了一口,在老店主轉身去招呼别的客人後悄悄嘟囔一聲,“并不難喝,但有點像夜晚寫信給死人的味道。”她想起那些遲遲無法下筆的卷章,頓時沮喪地用手捧住下巴,手肘撐在桌面上,“你的呢?”
西弗勒斯看着杯中那團幽影一樣的顔色,沒有作聲。他原以為會像過去那樣毫無味道的或者是很多種雜亂的苦澀,但他聞到了熱紅酒和牆角殘雪的氣息。他忽然意識到那是她某一次在他辦公室裡打發時間,窗外在飄雪,她把鬥篷脫在暖爐邊開始肆無忌憚地亂煮東西時的味道。
他注視着眼前的人,窗外的暮色使室内的光線變得更加朦胧,但她垂頭喪氣的樣子也是格外鮮明的。他切入正題,那段她筆下的無疾而終的愛情。
“他們很相愛甚至很合适,但又沒有足夠的理由在一起。”
“為什麼不尋找理由或者幹脆從一開始就不開展約會?”
“這聽起來就像是用标準模式粉碎情緒化從而瓦解浪漫,終究是在痛苦的自由和平靜的理性之間抉擇。我倒是覺得人生歸根結底最痛快的永遠都是擺脫繁文缛節實實在在地滿足欲望。所以約會一次然後各不相問。”莎樂美反複咀嚼着自己的故事,又突然歪頭看着自己的男友,“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為什麼會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