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冬季的某一天,莎樂美·波利尼亞克終于過完了自己17歲的生日。盡管那一天并不能算是盡善盡美,我的朋友們在黑湖邊的草坪上為我準備了最盛大的煙火派對,然而Queen bee本人沒有到場,正被教授關在地下辦公室裡。不,這當然不是禁閉,我才不會幫西弗勒斯……我是說斯内普教授幹雜活或者抄寫,我不是那些能被他吓唬住的蠢貨。
在書架上翻找讀物的間隙,我偶爾會朝他的書桌偷偷看一眼、他正批閱着當堂測驗的試卷并發出陣陣獰笑,好吧,我還是會下意識地認為他要在半夜飛出去一口吃一個小孩。
今年收到的禮物照例是幾本稀有的古卷和一塊成色很好的沙弗萊,真是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堅持每年都送差不多的東西,于是我大着膽子說,“我還想要另一份禮物。”
過了很久他才慢慢悠悠地放下羽毛筆看我,沒有像往常那樣用“麻煩的小姐又要提出惹人厭的條件了”的目光看我,但也很不爽地撇了撇嘴,語氣陰森地挖苦人,“你的小信徒們給你準備的東西比火龍藏在山洞裡的還多了。”
“但這是我應得的,不是額外的東西。”我這樣說着,他揚了揚下巴等待後文。“我想去翻倒巷玩。”
你們知道的,很多時候撒嬌是最簡單的最能達成目标的途徑,對付斯内普教授也不例外,就隻需要一邊瞪着他一邊把嘴噘起來。但值得注意的是要在他的臉色徹底變得難看之前及時示弱然後夾起嗓子說,“拜托啦教授,如此英明的您一定可以滿足我這個任性但不算過分的小請求吧~”
他照例短促地歎了口氣,答應明天會親自幫我請假。他讓我偷偷去霍格莫德等他,帶上鬥篷,别被人認出來。
“認出來會怎樣?我可不怕——”
結果就是他又把我轟了出去。他最好别再指望我會繼續把時間都浪費在他的辦公室裡,我再也不會去找他了。
總之祝自己生日快樂。
晚安。但西弗勒斯最讨厭了。
17歲的莎樂美托腮趴在床上,終于寫完了日記的最後一行,親了親枕畔小玩偶的臉頰後熄滅蠟燭決定入睡。
第二天下午,她如約出來到帕笛芙夫人的茶館外,格外難得地穿了一件色彩單調的灰鼠皮鬥篷,将英國嚴峻的冬日隔絕在一派暖意融融之外。回過頭去看時,西弗勒斯已經出現在她身後,蒼白的臉一整個地被籠罩進兜帽投射下來的巨大陰影裡,一如既往地寡言少語。他将魔杖的另一端遞到莎樂美的掌心中,帶她移形到那條幽深但熱鬧的灰色地帶。
莎樂美很快因自己的決定感到後悔,這裡又髒又亂,空氣裡似乎混着廉價藥水和被煮過三次的魔法油,根本不像媽媽和盧修斯叔叔的談話中的那麼好玩。它是一塊由倫敦自身抛棄的胎衣,挂在城市髒器的縫隙間,窗戶是碎的,牆面斑斑駁駁得了麻風病,屋檐滴着不知名的汁液。
偶爾有與他們迎面而來的顔色晦暗的巫師疑神疑鬼神經兮兮地投來注視或突然咧開嘴露出不能算作整潔的牙齒。
她依然拽着他的魔杖。這條小巷子越往裡走越狹窄,起伏不平的石闆路在腳下咯吱作響,好像踩着一疊陳年的蛇皮。西弗勒斯的腳步停在一扇幾乎被塗鴉和血迹覆蓋的小木門前,他敲了三下,小門不情不願地自動開了,露出一間黑沉沉的小鋪子,牆上挂滿風幹的動物肢體和用舊皮縫成的香包——這幾乎讓她想要立刻掉頭出去,可仍舊強忍着皺起鼻子,賭氣般地堅持站在西弗勒斯身邊。她的表情格外精彩,“你不會是想帶我來買毒藥吧?教授?”
西弗勒斯用眼神示意她閉嘴或換一種稱謂,但他也知道眼前的死孩子一向得寸進尺、刨根問底,因此出于人道主義,他給出了解釋,“這家店從不招待小巫師。”
“可我已經進來了。
“那你最好别亂碰任何東西。”
莎樂美噢了一聲,跟着西弗勒斯徑直走向櫃台。老闆是個矮個子男巫,一張老臉松弛如老橡木皮——也許會有人相信他是來自十八世紀的古董——眼窩深陷,眼神顯露出平和慈祥的樣子,但嘴唇看上去像被硫酸舔過。他看着西弗勒斯,眼角抽動了一下,咕哝着把手伸進櫃子底層,從一個灰色絨布盒子中取出一瓶深藍色的液體,濃稠、随着瓶身搖晃而緩慢流動,質感類似于半幹涸的血液。
莎樂美有些意外地側頭看向西弗勒斯,“提煉過的人魚脊髓?”她立刻意識到這是不恰當的,于是輕飄飄地半開玩笑地補充一句,“難道您這樣的人也有願望要許嗎?”
是的。這種罕見的材料基本會被作用于“夢想成真”的召喚儀式中,但也有一條更鮮為人知的功效——輔助高超的大腦封閉術僞造回憶。
“小姐好眼力,我們這裡也許還有很多您感興趣的好東西。”老闆作勢便要拉開身後一個小巧的銀色櫥子。西弗勒斯攔住了莎樂美好奇的、準備跟過去的動作,然後又冷着臉掏出一小疊金加隆,“她不需要别的。結賬。”
他們很快離開那間小鋪子,門“砰”地一聲在身後自動關上,把巷子裡的風都震得沉了一點。
“之前說好不會幹涉我買什麼的。”莎樂美略略表達着自己的不滿,像一隻被絆了尾巴的炸毛小貓。
“但這不妨礙我要确保你不會在這條巷子裡被某個賣假魔法器皿的巫師诓騙。”
這樣的說辭不足以讓波利尼亞克小姐偃旗息鼓,她突發奇想後歪着腦袋看他,嘴角得意的笑容慢慢暈開,“教授該不會是怕我在這裡找到靈感并獲得重大學術突破,立刻就變得比您更厲害吧?”
“放心,”西弗勒斯面無表情,“你這輩子都不會遇到這種困擾。”
“難道不是嗎?”她睜大眼睛,一副“你居然質疑我的現實經驗”的神情,但還沒來得及回嘴就已經走到了Borgin and Burkes。進去。西弗勒斯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從Muff中不情不願地抽中被白色綢緞包裹着的手背和指節推門而入,緩緩走過一排擺滿古董匣子的貨架時,她用魔杖敲了敲一隻骨質匣子發出“咔哒”一聲,引得櫃台後正昏昏欲睡的博金猛地擡起頭,“小姐。”他在禮貌的限度内出言提醒。
莎樂美假裝沒聽見,繼續着自己的淘金遊戲。當她終于将視線落在一個Herakles knot金臂钏時,西弗勒斯不再低垂眼睑冷臉旁觀,“你在找什麼?”語氣帶着淡淡的不耐。
“一些寄給法國朋友的回禮。”莎樂美故意答得輕巧,又将魔杖指向旁邊黑木架子上的一枚雕刻精緻的指環,上面嵌着一顆看起來已經死去的黑寶石,“當然不是這些,我還沒有惡毒到詛咒自己朋友的地步。”
“明智的選擇,莎樂美。如果你戴它的時間超過五秒,它會把你手指上的神經全部絞斷。”西弗勒斯的聲音比往常更加涼嗖嗖的,不知道是不是在故意吓唬人。
然後空氣再度安靜下去,隻聽得見博金清理喉嚨時短促的鼻音和吊燈上鐵鍊的輕微搖晃聲。等到莎樂美終于玩夠了,随手從包包中抓出一小袋金加隆,略掂了掂便扔到了櫃台後的博金面前,要他務必為自己挑選一些安全且曆史悠久的小紀念品。
博金的笑容幾乎可以蔓延到後腦勺——自從那個人倒台後,不少純血家族的成員都被關了進去,他已經流失了不知道多少出手闊綽的老主顧,這幾年也就隻有馬爾福家和帕金森家的先生時時光顧。當然,麥克米蘭、紮比尼和格林格拉斯家的人同樣出手闊綽,隻是不再常來了——但他很快便無法維持下去,眼前這個年輕人分明正處于最胃口大開最好糊弄的年紀,但幾個來回交談下來,他已經無比直觀地感受到了她的潔癖、刻毒、吹毛求疵。這個女人簡直一視同仁地嫌棄瓶身的釉色不夠均勻、寶石的切割太薄;挑剔藏品前任主人在權力層級中所處的位置;甚至是對展示方式感到不滿,'這塊黑曜石居然是用銅絲纏上去的?誰會把古希臘護身符像流浪藝人的道具一樣挂出來?你是怎麼想的?'梅林真應該過來聽聽這到底是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