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陸續上齊,沈靈盈和林雁月一邊吃,一邊不停地給步長洲分享她們這段時間在外勤隊的經曆。
兩人都參加了觀潮景區的蹲點任務,隊裡希望林雁月能辨認出“解密人”成員的身影,但最後還是沒有任何發現。
又說到外勤隊日常巡邏,兩人紛紛表示,有特級和沒特級真的是兩種體驗,跟陳沙白去巡邏時一路上都沒什麼阻礙,如今跟外勤隊同事巡邏卻得處處小心,盡量避免和煉獄生物遭遇,很多煉獄生物聚居點都是直接遠遠繞開。
步長洲看着兩個女生興緻勃勃的模樣,恍惚間好像看見了其他一些人的影子。
那是已然陳舊泛黃的記憶,他很久沒有回想過了,每一個他看着成長的隊員,甚至是年輕時的他自己……
剛剛加入側管中心的年輕人大多是這樣的,充滿熱情與沖勁,覺得自己是于隐秘中守護世界的英雄。
公平、正義……多麼幼稚的東西……
多麼天真啊……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那個人卻可以如此堅定,就好像……
真的沒有任何事物能夠打敗他一樣。
步長洲心思不在飯桌上,一頓飯畢,似乎都沒嘗出每個菜是什麼味道。
沈靈盈和林雁月肯定看出他狀态不好,但隻當是治療過程中的正常現象,告别時還安慰他一定能好起來的。
沈靈盈甚至想送步長洲回醫院,被步長洲連忙拒絕了。
獨自回到出租屋,步長洲打開燈,眼前陳設簡單但潔淨。
步長洲發現和人說說話還是有好處的,他内心似乎沒有那麼煩悶了。
步長洲解鎖手機,打開社交軟件,盯着空空的消息列表發呆。
他和陳沙白想聯系很容易,發個消息或者打個電話,對方都能收到。
可是自從他離開中心,陳沙白再也沒有聯系過他。
因為我做的那些事,他厭煩我了嗎?
雖然現在步長洲坐在這裡,但在他心裡,跌入深窟之底的那一刻,他其實已經死了。
當他在半空中下墜時,他真的以為自己會死。
他内心先是絕望,接着産生了一絲後悔。
他自己都沒想到,在生命盡頭想到的最後一件事,是後悔把陳沙白帶到了這條路上。
其實在那天之前,步長洲已經有預感,煉獄側面和天堂側面的矛盾會逐漸激化。
作為煉獄側面年輕一代的領袖,可能會有人對步長洲不利。
怕這些事情連累到陳沙白,步長洲已經在秘密準備假身份,讓陳沙白可以随時離開側管中心,消失在側管中心的視野内。
沒想到還是遲了。
身體沒入黏液的刹那,步長洲想,如果能重來一次就好了。
如果能重來一次,他要陳沙白回到現實世界去,過好自己的生活,經曆屬于普通人的悲歡離合,收獲屬于普通人的平靜幸福。
再也不要踏足這片是非之地。
而後,隻剩意識的步長洲形同浮遊幽鬼,被熾烈的情感所支撐,才得以走到今天。
他隻有一個願望,一個目标,那就是保護好他曾經親手帶大的最照顧的隊員,因為他那時想的事太多,而遲遲沒能察覺到彼此心意的那個人。
為此他願付出任何代價。
在許洛珊工坊裡附身陳沙白的時候,步長洲發誓,一定要珍惜這重來一次的機會,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他,給予他新生。
可他沒想到,最大的阻礙竟然是陳沙白自己。
現在,步長洲失敗了。
陳沙白已經不需要他了。
步長洲站起身,走到窗前,茫然地望向深邃夜空。
既然如此,那他又該何去何從呢?
忽然,手機屏幕閃了閃。
步長洲木然地看向手機,發現社交軟件上跳出了新消息。
他下意識去看消息的主人,發現是謝天健時,内心升起的一點火焰瞬間熄滅了。
步長洲打開聊天界面,看到謝天健發:“你現在應該挺閑吧?出來走走,怎麼樣?”
步長洲冷漠地回複:“為什麼?”
“其實是陳沙白拜托我的,他自己沒空,讓我來看看你。”
步長洲打字的手指懸在了半空,他仔細盯着屏幕上每一個字,反複确認自己沒有看錯。
謝天健又發了一條:“說實在的,我也想跟你聊聊。這三年裡,包括和陳沙白接觸之後,我自己的想法也改變了很多。”
步長洲手指微微發顫,點下回複:“我随時有空。”
謝天健很快回道:“那就明天?你在什麼地方,我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