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大人，時代變了！”面首手中的權能化為一把精緻小巧的手槍。
少女曾為了出玉面飛狐的現代私設（一個冷酷的現代殺手），而去實彈靶場學過用槍。如是，瞄準、姿勢，這些在生死考驗的一瞬間都準确無誤，兩發子彈，準确無誤地命中了守衛的頭部，血液飛濺在她臉上，可她也隻是愣神一瞬，而後就仿佛什麼也沒發生似的面帶微笑地擡手行禮——在槍聲引起的耳鳴裡，恍惚間，她似乎聽見有人叫她：“沈璃啊，演出結束就笑笑，不要像玉面飛狐本尊那樣冷冰冰的。”
這一切仿佛就隻是一場戲劇，因為出演故事的人此刻面帶微笑，仿佛與他人的驚慌格格不入——畢竟面首是在久久沒有聽到喝彩聲的那一瞬間才反應過來，這次不是與友人出演的cos短劇，這次……是真的，她真的殺人了——她的内心像是被一塊巨石壓着，每一次跳動都無比困難。
自此，如若有誰要判她有罪——她當真是無可辯駁了，因為她也是如此認為的。
“也罷，我那些托詞從來都是詭辯，這一點我很清楚。”面首苦澀地笑了笑，“我口中所謂的緊急情況理論上也不過是于這副身軀最為普通的事情罷了……我一直都在想象現在的情況——我隻是在為想要殺了他們找理由，但動手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我不是神，沒有奪取他人性命的權利——但就是神，也不配擁有這份權利——又何況本來，人間就沒有神明呢？”
啪，清脆響亮的一巴掌打在面首臉上，是小冬，她的眼中此刻平靜異常：“别管什麼人間無神還是有神了！你直接說吧，你是不是在cos拉斯科爾尼科夫？或者說，把你的理論推斷明示吧，沈璃不在這裡，也不需要你自作主張的撐起一片天！呼……現在這種情況，你就是要忏悔、要求死，也給我把話講明白，我最讨厭謎語人了！”
面首做了個深呼吸，可聲音還帶着顫抖：“行，我問你一個問題——在沒有被怨氣浸染或者言靈控制的情況下，你、還有沈璃會大開殺戒嗎？理論上隻會是救人而已，點到為止，對吧？”
“大開殺戒……哈，你的意思是，我們是在之前異能世界的時間之前？！你怎麼推斷出來的！你知道如果推測成立的結果是什麼嗎？”
“這裡的西格麗德，姓愛德拉；那裡的神像和沈璃一模一樣；這個年紀的小說作者比任何人都狂熱的喜愛戲劇性與因果輪回——僅此而已。”面首笑了笑，“我覺得隻有這樣因果鍊才有可能形成閉環。”
“你知道因果鍊破潰的代價嗎？”小冬有些不敢置信于面首的平靜，她就這樣藏着這個想法整整三日，而自己連一點錯漏都沒有感覺到，“那可是輕則世界毀滅；重則傾覆世界流的啊！你竟然都不和我們說！你為什麼這麼殘忍……為了拯救一個世界就連自我都可以舍棄，就是不看看身邊的人……”
“我沒有這麼偉大，我隻覺得不那樣子我們可能都會死。”面首眨了眨眼，她确實沒想過那麼多，她對于世界毀滅的态度無所謂——當然，如果世界毀滅會讓玉面飛狐消失的話，賭上性命，她也不是不行。
“如果猜測成立，我們當然會！可是……為了這一份猜測，你就把自己的精神弄成這樣？！”小冬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仿佛這是第一次認識她一樣，“所以你嘴裡嘀嘀咕咕着什麼法律、道德、小說法則，不是你被關瘋了，而是你……”
“而是我必須要騙過我自己——騙過我自己、告訴我、洗腦我：這種行為不是對他人生命權利的亵渎，這是很正常的事情，那麼多角色都可以做到——沒理由就隻有我不行；這不是在駁斥我所學的思想理念，畢竟為了我自己，我必須這麼做；這不是在重蹈我所知道的書籍中保羅的覆轍，這次是真真正正的為了世界……”面首笑了笑，少女的雙眼已經失去了光芒，“因為在座的隻有我才可能隻因為兩個人的怨念而陷入瘋狂……”
“所以，你必須殺了他們……”小冬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因為你必須被怨氣浸染，你必須被它們蠱惑，殺人屠城？！”
“不，應該是從這裡殺到西格麗德的屍體此刻所在的地方，撐到沈璃過來……”面首的瞳孔已經染上黑霧，她的聲音裡有着連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顫抖與冷靜，“她大概率知道我想要做什麼的，畢竟權限都開了，沒理由在趕過來之前不做準備。又何況‘神迹’的傳唱，也是需要活人的啊——至少得有人可以活着看到原型的登場吧！”
“可你的狀态已經處于靈魂分解的邊緣了！不要動手了！”
“那又如何？”面首的眼瞳裡有着不知因何而起的亮光，手槍在她手裡轉了轉，少女逆着陽光回看小冬，“生與死，這份界限早就被我打破了，我本就是個死人，因權能吊命才在A國的醫療記錄上留下個植物人的結局，就算我真的為此而死，我也不過是回到了我應該在的地方而已——何況，如若有人可以在靈魂分解之後活着——不開祭魂血陣續命、不借法則的不死之能，那麼，你應該為我賀喜，慶幸我的幸存、慶幸我一個年僅十三的孩子憑借一己之力打破了這必死的魔咒！
“讓我想想，他們是怎麼說的來着，騙自己騙久了，差點連自己都沒了……”面首平靜地向前走着，黑色的披風不知何時披在她的肩上，其上那血紅色的彼岸花似乎在發光。
……
“我叫沈璃，女性，十三歲，A國天平省天平實驗中學的學生，在初一升初二的暑假裡，參加玉面飛狐線下活動快閃的我被邪教組織綁架，因為一個可笑的理由（那所謂的前世罪責）變成祭品，被捅數百刀慘死——但是，我還真有前世，她也真的是個十惡不赦的瘋子，也是當前的A國，無人可與之為敵的存在。呵，你可能沒看到他們那時的神情，那驚慌失措的樣子，倒是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句話來（那是魏老師上課時曾引用的一句話）——當别人指控你擁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時，你最好有。
“這句話，也可以應用于此時此刻，而且毫無錯漏。”
人群吵嚷着什麼，可你知道的——面首大人的英語是不及格的，法語是隻會唱《榮耀向我俯首》的，至于拉丁語？那更别說了，她大概隻在遊戲的決戰曲裡聽到過，并且一直認為他們是在亂唱。
她隻是平靜地看着前方的高台，此刻的少女眼中，其餘的一切都失去了焦點。
少女悠閑地邁步向前走着，晃動的手裡的手槍不時射出幾發子彈，不知道瞄準的是哪裡。
面首此刻就像是猴子碰到了核彈發射按鈕似的，狂按扳機——至于命中率？随便了，那無所謂。
任憑尖叫聲成為耳畔風聲的協奏，無人敢攔她，無人可以攔住她——太陽不知何時被烏雲遮蔽，似乎可以聽見雷鳴陣陣……
看着眼前的高台，少女終于是撐不住了，她自然是一直在和自己的良知、和别人的怨恨做抗衡的，她需要保持這種威懾力，才可以……
可一口鮮血從嘴中噴出來，周邊權能波動變得無比強烈……
她知道，自己的靈魂撐不住了，可那又如何呢？
狂風吹亂少女精心梳理的長發，黑色的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少女的眼神卻堅定異常——此刻，不論一切，這威懾力、這逼，她沈璃是裝定了！
少女擡手擦去了嘴角的鮮血，冰藍色的瞳孔仿佛發着光。
無數冰凝而成的花瓣自天際飄落，化為利刃收割周邊的人的生機，而那黑衣人自烈火之上俯瞰他人，仿佛她是衆生的主宰。
超量的怨氣化為實體，變作烏鴉立在少女指尖；而少女的另一隻手裡，還飄着一個原子模型……
一道閃電照亮了被烏雲遮蔽的天地，而此時此刻，沈璃無語的看着自己指尖的烏鴉，默默把它扔了出去；又看了看手上的原子模型，默默地把它也扔了出去；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鍊，默默把它也……不對，這個不行！
此刻的手鍊上，那火紅色的寶石正閃爍着無比璀璨的光芒，就仿佛是開祭魂血陣了似的——啊當然，她沒有，面首隻是靈魂分解後又挺過去了而已。
“合着還要我出手啊！”沈璃無語凝噎，擡手一道陣法展開，月式法則的召喚陣法mini版而已，“天平垂迹，因果斷論，古今諸事，以此定奪！”
強大的威壓落下，長劍被握在手裡，沈璃的雙眼中隻有冷漠——那是人性盡失的冷漠。她以所有人都聽得懂的語言說道：“諸君，記住，是我沈璃送了你們最後一程！”
可沈璃正要動手時，黑色的衣袍卻被拉了拉，西格麗德搖了搖頭，看來她并不想這樣做。
那也就沒辦法了，沈璃歎了口氣，而後眼中重新有了人應當有的柔情，連看都懶得再看他們一眼：“算了，看來我們的西格麗德是如此善良，那就不殺了吧。”
沈璃感覺得到身邊的時空穿越的拉扯感在迫近，她要離開了，但她沒什麼好擔心的——印記之下，有誰敢傷害她，就是與法則為敵。
而面首笑了笑，隻在風中留下一句：“再見，西格麗德，我們必将如初見之時那樣重逢于生死之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