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說崔家遭了事,一時間宅子裡頹成陋室空堂,哀草枯楊之景,餘下奴仆皆遣散了歸家,簽了死契的或被牙人領去再買,或被任家擄去接着做工。張家兩兄弟同玉梳一時間皆沒處做活,三人成日裡圍着張老太,總算遂了她的願,可她卻不肯了。
“你們倒是去找個活幹,家裡的開支總得找個來路,不好坐吃山空的呀。”張老太焦急道。
玉梳坐在火爐前一邊剝着鹽水花生,一邊淡淡道:“要我說就是娘成日裡唠叨着大哥和官人不見家,不能承歡您膝下才出了如今這檔子事。咱們娘還是在菩薩面前挂了臉哩,要不旁人怎麼求都求不來的事,卻教您做成了!”
張老太見玉梳有張虎在一旁撐腰也敢譏諷她兩句,怒道:“虎哥兒,你也不管管你媳婦。”
張虎本就一腦門官司,現在又見老娘和媳婦吵起嘴來更是不耐煩道:“早說了讓玉梳來當家,她原先管着崔老爺屋裡頭那些事,管個家又成甚麼難事,如今倒弄成這幅光景!”
“我還沒不中用呢,你就要錢給你媳婦,”張老太拍着大腿嚎道,“且不說這家裡頭還有你大哥,你媳婦當當你的家就算了,還當你大哥的家不成!”
張老太哪裡肯将攥了半輩子的錢拱手與玉梳,見自己說不過張虎又連忙扯過張龍這面大旗。
張龍見狀也對着張虎說:“好了,你對着娘吼甚麼,生養你一場還結了仇不成。”
“那就分家罷”這句話在張虎嘴裡打了個轉,最終還是給他咽了下去。玉梳在一旁瞧着心裡也有些失望,她仍替張虎說話:“官人嘴笨,心卻是好的,娘和大哥這就是誤會他了。”
張老太眼珠子一轉,又道:“老二媳婦,你娘家表妹不是在做生意、開飯館麽?叫她給你官人和你兄弟尋個活幹,不行也叫他們去食肆裡頭幫幫忙,一年總得給個三五兩銀子。”
玉梳聞言氣得幾欲仰倒,也顧不得禮啊教的,直言說:“娘,且不說照兒那需不需要人手,一年三五兩銀子——虧您也想得出來,她又不是城東頭開錢莊的。”
“你既嫁到我們張家來,就是張家人,哪有胳膊肘向外拐的道理。不過叫你去問問,又有甚麼打緊?”張老太不滿道。
張虎覺得張老太言之有理,去問問也算多條出路。
故而他滿臉為難道:“娘說的也不無道理,玉梳你去問問也不妨事。”
玉梳深深地望了張虎一眼,才提了一籃子鹹鴨蛋和醬菜到食肆去尋梁照兒。她來的時候湊巧,正好食肆一行人正在換匾額。
“你今日怎麼得空來了。”梁照兒瞧見玉梳來了,回頭笑着說。
她又指揮沈度将匾額擺的更正些,隻見那匾額上寫着“如意館”三個大字。梁照兒給食肆起這名字便是希望不僅來用餐的食客能夠事事如意,也希望食肆日後也能順風順水地經營下去。
玉梳笑着說:“這字寫的倒好。”
梁照兒點頭道:“是央了蔡郎君寫的,他字寫得好,揚州城裡不少人都請他去寫字。”
隻見匾額上三字筆畫遒勁婀娜,有二王之流美,又不乏柳體之瘦硬,可稱上一句方圓兼備。玉梳會寫字,自然也會看字,亦點頭稱贊。
沈度一個利落的翻身從梯子上下來,雙臂環胸不屑道:“這樣的字,我也能寫。”
梁照兒白了他一眼,又指揮道:“裡頭東西還沒搬完,少在這耍嘴皮子。”
沈度得令又進去幹活,梁照兒也引着玉梳進去倒了一盞茶她吃。玉梳将籃子放在桌子上說:“這鹹鴨蛋和醬菜都是頂頂好的,你嘗嘗罷,早飯配着粥吃剛好。”
玉梳是個溫柔和婉的女子,梁照兒瞧她這般扭捏的樣子,便知她有事在心裡。
梁照兒佯作生氣道:“你不說清由來,這東西我是不肯收的。”
玉梳攥着帕子思忖了許久才開口道:“我卻有一樁事,卻不知怎麼開口,講來也是難為情......”
聽玉梳講完其中遭遇,梁照兒點頭說:“我聽燕環說了崔家的事,璋官人也曾來過。即便你不說,我也想去問問你日後做什麼打算。”
張家不好過,梁照兒也知曉。畢竟崔家這一倒也變相相當于公司破産裁員,張家還一連氣被裁了三個。此刻梁照兒也算體會到了為什麼有人說不要和同事戀愛結婚,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
梁照兒又說:“你也瞧見了,我這重新裝潢了一番,也需要一個管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