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秦伶夢看到了楚衡的身影。
她慌忙把口水咽回去,眼神裡閃過一絲慌亂。
隻見楚衡低着頭,臉上滿是愧疚,活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伶夢,對不起……我真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麼大,那天我不該一聲不吭就走的。"
楚衡聲音裡帶着深深的懊悔。
秦伶夢别過臉去,沒有搭理他。
楚衡小心翼翼地端着食盒想要遞給她,卻被若女眼疾手快地一把搶了過去。
"唉……"
楚衡無奈地歎了口氣。
秦伶夢根本不想接受楚衡的東西。
她滿心委屈,若不是楚衡當初不肯說清楚,何至于鬧到現在這個地步?
"真的很抱歉……"
楚衡還想解釋。
"你口口聲聲說理解我們這些普通人的難處,可到頭來,你不也一樣害怕權貴?"
秦伶夢終于忍不住開了口,語氣裡滿是失望。
楚衡連忙解釋:"白離的母親是朝中重臣,是來指導黎陽城大小事務的,就連縣令都要聽她的……我娘不過是個從六品的小官,根本說不上話……"
秦伶夢重重地歎了口氣,轉過身去,再也不願看他一眼。
而若女則捧着食盒,美滋滋地大快朵頤起來。
秋雨的雨絲斜斜掠過窗棂,秦伶夢望着案頭堆積的糕點錦緞,指尖無意識摩挲着楚衡昨日留下的青瓷茶盞。
自那日起,楚衡每日攜禮登門,檐角銅鈴的聲響漸漸撫平了她眉間的郁結。
"村口的人百姓都來為你伸冤了。"
楚衡将溫熱的桂圓茶推到她手邊,深褐色茶湯裡沉浮的桂圓肉泛着琥珀光:"應該會鬧大,你準備好。"
話音未落,衙役的鎖鍊聲已穿透雨幕,秦家人被帶離時濺起的泥水,在青石闆上洇出深色痕迹。
縣衙大堂裡,燭火将老人們佝偻的身影投在青磚牆上,恍若一幅幅顫抖的剪影。
當張家與惡霸沆瀣一氣、強搶民糧的證詞被一一呈上,縣令驚堂木重重拍在案幾,震得朱砂筆都跳了起來:"将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鎖進天牢!其餘人等即刻開釋!"
"大人且慢!"
一聲帶着哭腔的呼喊刺破肅靜。
昭妹跪伏在地,鬓發散亂間,淚水在粗糙的堂磚上砸出細小的坑窪:"草民願以性命起誓,求大人做主!我要與張歡和離!"
"賤蹄子做夢!"
張歡突然掀翻長凳,歪斜的傻笑瞬間化作陰鸷獰笑,她染着煙漬的手指直戳昭妹小腹:"她肚裡懷着我的種,想走?除非一屍兩命!"
滿堂嘩然中,昭妹下意識護住腹部,素白的衣衫在顫抖的指尖下揉出細密褶皺。
刹那,張歡暴起撲來,昭妹踉跄着撞向堂柱,後腰重重磕在青石柱棱上。
猩紅順着月白色衣衫蜿蜒而下,在青磚縫隙間綻成妖異的紅梅。
秦伶夢扯開披風裹住搖搖欲墜的昭妹,轉身時眼尾猩紅如燃,纖白手掌裹挾風聲,在衆人倒抽冷氣聲中,結結實實甩在張歡扭曲的臉上。
張歡青筋暴起的手剛揮到半空,一襲月白色織錦披風裹挾着沉水香撲面而來。
秦伶夢擡眼望去,珠翠搖曳間,那婦人眉眼含霜,鬓邊點翠步搖随着動作輕顫,竟将衙堂燭火都比得黯淡幾分。
"不過鄉間龃龉。"
婦人指尖輕叩護甲,聲音涼得像淬了冰:"倒叫縣令大人鬧出這般陣仗?"
原本闆着臉的縣令猛地僵住,官服下的脊背瞬間繃直,三步并作兩步搶上前去:"楚大人贖罪!是下官昏聩,這就重新徹查!"
她彎腰時臉幾乎要掃到地面。
"楚大人..."
秦伶夢望着那婦人眉間朱砂痣,忽覺與楚衡如出一轍。
視線掃過堂下,正撞見楚衡攥緊的拳頭。
“這就是楚衡說的區區六品?這分明是大官!”
楚衡撥開人群上前,玄色錦袍掠過昭妹染血的裙擺:"娘,此人惡行昭著,還請秉公..."
"啪!"
脆響震得房梁上的積灰簌簌而落。
楚衡半邊臉頰瞬間浮起五道指痕,踉跄着撞翻一旁的捕快。
楚夫人鳳目圓睜:"我說了多少次?男人不要插手刑名之事!當這公堂是你一個男人肆意張揚的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