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毒一次,她能記一輩子——遲早讓他還回來。
山路走到一半,沈晴微忽然看到了什麼東西,靈光一閃,對身旁的周臨言說:“殿下,過生辰該有些許像樣的花才是。你等等我,我馬上回來。”
周臨言的指尖輕顫:她還神秘兮兮的。心裡卻是有一股熱熱的暖流淌過,種下了期待的種子。
他站在風中,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回憶之中。
冬日刺骨的寒風中,他費盡千辛萬苦尋到的一朵花,到最後也沒有送出去……
那朵花,在蕭瑟的冬裡那樣明媚。以至于,找到花時他喜出望外,好像看到了一點點希望。
即便嚴冬,也有花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可是當他看到宮殿裡一動不動的人時,再明媚的花都像是諷刺。
他一遍一遍地呼喚,再也不能叫那個愛花之人睜眼看看他手中的花。
他常常想,他要是沒去摘那朵花就好了,他要是陪在她身邊就好了——至少能陪她走過最後一段路。
從那以後,他的人生就走上了另一條路。
那條路,沿途沒有鮮豔的花,沒有明媚的暖陽照耀。
隻有他處心積慮累積的墊腳石。
他不喜歡花,一點也不喜歡。
因為有人曾那樣熱烈地愛過各種各樣的花兒。
她閉眼後,帶走了他的世界裡所有的鮮豔。
“睹物思人”,他從此以後再沒養過花。
“殿下。”
沈晴微的聲音将他從回憶中拉回。
她摘的花被藏在背後,“殿下猜——我想送給殿下的是什麼花?”
周臨言垂眸,她的一襲青衣沾着點點塵土,顯得尤其刺眼。他想,她不該為了區區幾朵花讓而與塵泥打交道的。作壁上觀,遊戲人間,她什麼苦都無需吃,隻要快樂就好。
可是他轉念一想,她愛自由,愛冒險。一塵不染的,像是被供着的玉——她應該不會喜歡這樣的生活。
這樣一想,他看她衣角的泥土都變得親切了不少。
周臨言的視線一路上移,恰見她臉上的笑意卻那樣燦爛。
其實,無論是什麼花都不重要了。
“蜀葵花?”
她香囊上繡着的就是蜀葵。她應該很喜歡這種花。
他記得,母妃從前也養過蜀葵。蜀葵花開時紅得鮮豔,一大朵一大朵,織成了一片絢爛的紅霞,如夢似幻。
母妃說過,蜀葵無懼風雨在枝頭怒放,是勇敢的花。
它一開花,園子裡其他的花都淪為陪襯。
周臨言看着眼前笑盈盈的人。
她也很勇敢。
為了義氣舍生忘死,勇闖鼎松山,即便傷痕累累也一聲不吭。
這次,她又以自己為誘餌,走一遭龍潭虎穴,以一己之力撥開玺州雲霧。
即便知道他很危險,她還是敢走到他身邊,與虎謀皮。
“不對!”沈晴微搖搖頭,“你再猜猜?”
“薔薇?”
她還是搖頭。
“牡丹?”這荒山野嶺,不像會有牡丹花啊。
“還是不對。”
“殿下,生辰快樂!”
沈晴微左手握着幾支蒲公英,右手拽着幾根狗尾草。
周臨言看清的一瞬間,眼睛睜得大大的。
他實在沒料到,她口中的“像樣的花”會是蒲公英和狗尾草。
“實在對不住啊,殿下。”沈晴微有點愧疚地看着手中的“花”,“這荒山野嶺的,我實在沒有找到花。”
周臨言看着腳邊的不知名的野花,這些小花漫山遍野都是。
沈晴微解釋道:“畢竟是生辰嘛,随處可見的野花就不怎麼新鮮了。你都已經看過了,我再摘給你,就顯得我很沒誠意了。”
周臨言笑出聲了。不愧是她。
漫山遍野的野花沒有誠意,無人問津的狗尾草卻能入得了她的眼。
花不如草。
也挺好的。
“殿下,你是不是嫌棄這些?”
沈晴微低頭看着手上剛摘的蒲公英和狗尾草,輕輕歎了口氣,演出幾分失落與委屈。
“不是,我很喜歡。”周臨言雙手攤開,伸到她面前讨花。
神情虔誠,仿佛他要接過的不是野草,而是什麼神聖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