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意第一次聽說顧清宴的名字,是在“校園風雲人物”評選中。
說是“風雲人物”,本質還是“選美”,不過,學生會為了讓這場選美顯得高級,設置了一些成績方面的門檻。
比如,本科生、碩士生績點低于年級10%的不允許參加,挂過科的不允許參加,以上不滿足但手握期刊的酌情考量。
再比如,直博生全員保送入選。
顧清宴正是學校第一屆網安專業直博生。
學校是工科院校,男女比例失衡,對于許多男生而言,這是一次不容錯過的獲得異性關注乃至擇偶的機會。
因此,入選的男生們大都鉚足力氣拉票,誓要在評選中脫穎而出,借此一舉脫單。
本來,誰當這個風雲人物都沒關系。可是,幾位相貌和成績都遠不如顧清宴的男生硬是靠着刷票占盡前十,把顧清宴直接擠出排名,惹怒了顧清宴的室友和一衆同班同學。
在此基礎上,外聯部為評選加碼,與大學城内其他幾所學校交涉争取到資源互換,約定待評選結束後,将“風雲人物”們的照片做成banner挂在幾所學校的校園論壇上。
這消息一公布,同學們頓時不樂意了,現在的前十哪能代表本校顔值啊?必須要把顧清宴頂上去!
于是,學校裡開展了一場轟轟烈烈的“送顧清宴上風雲人物”運動。
對此,顧清宴的評價是——無妄之災。
事情發展至此,顧清宴本人的想法已不重要,他是大家對抗“皇族”的符号,是同學捍衛學校形象的利器,是青年無處安放的熱血最好的發洩。
投票期的一個月内,“犯我顧者,雖遠必誅”的帖子每天都被頂在校内論壇熱一,走在學校的任何角落都能聽到有人在談論此事,就連謝昭意做家教帶的那個學生都有所耳聞,時不時問她最新結果。
謝昭意對這事本身沒什麼興趣,她太忙了,晚上做家教,周末去便利店打工,僅剩的休息時間還得努力學習以賺獎學金,沒有一丁點多餘的精力參與這種對她個人毫無裨益的事情。
但,為了激發學生的學習熱情,她每天都會了解進展,并打聽一些顧清宴的八卦說給學生聽。
她的信息源是她的室友,“顧清宴拉票會”副會長。
值得一提的是,該組織的會長是顧清宴的室友,也是本次運動的幕後推手。
而這兩位室友之所以大力推進此事,其實是因為倆人當時處于暧昧期,為顧清宴打投隻是他倆play中的一環。
顧清宴當選“校園風雲人物”後,這對預備役情侶勒令其宴請兩個寝室。
正是在那次聚餐中,謝昭意與顧清宴第一次見面。
謝昭意對顧清宴的第一印象是好看,真好看,比參選時發型淩亂的照片好看百倍,真人皮膚白皙,五官周正,眼睛尤為黑亮,不笑時讓人想到隕石邊牧,笑時像是小天使薩摩耶。
時至今日,謝昭意可以大方承認,她對顧清宴确實是見色起意。
可惜,顧清宴話太少,全程說的句子屈指可數。謝昭意雖貪戀他的美色,但這點妄念遠不足以支撐她主動建立聯系。
那頓飯後,倆人關系如舊,無任何交集。
第二次見面,是在兩個月後。
謝昭意身材瘦高,長相乖巧,生了一張國泰民安的小圓臉,說話溫聲細語,瞧起來不張揚,常給人“很好追”的錯覺,打從青春期就有不少男孩子向她告白。
十幾歲的謝昭意性格怯弱,素來不敢直接拒絕别人,加之鎮子上的教育觀念保守,從老師嘴裡的傳輸出的理念是“早戀比洪水猛獸還恐怖”,在那時的謝昭意眼裡,收到别人告白無異于被猛獸咬了一口。
于是乎,别人向她告白,該占據上風的她害怕得邊哭邊逃回了家。
那晚,外婆摟着她耐心教導:對于喜歡的人,要勇敢追求,不要讓自己後悔;對于不喜歡的人,要毅然拒絕,否則會招來更多麻煩。
在外婆的陪伴下,謝昭意正式感謝了男孩的喜歡、拒絕了他的告白以及鼓勵他一起好好學習。
如此經曆過幾次,她成功掌握了拒絕别人的技能。
進入大學後,她的追求者隻增不減,可惜全軍覆沒,沒一個能赢得芳心。
這其中有些人是真心實意的喜歡,有些人卻帶着莫名的優越感而來,認為自己的青睐是施舍,認為她凄苦的家境是足以拿捏的把柄,遭了她拒絕,便開始死纏爛打、出言诋毀——
“謝同學真忙啊,這一周七天都在打工,也太辛苦了。要我說,謝同學長得嘛也有五六分,不如跟我在一起,我爸媽一個月給我一萬塊生活費,我給你2000,不比你在這搬上搬下的輕松?”
某日,便利店狹窄的貨架間,謝昭意被一位戴着眼鏡皮膚粗糙的男生攔着。
眼鏡男于三周前被她拒絕後,每個周末都來便利店騷擾她。謝昭意不理睬,他就跟在她後面指揮她爬高蹲低地拿貨。
謝昭意不想與他起正面沖突,怕越是沖突越讓他興奮,便盡量照做,可這人實在是煩,仿佛無事可幹,每周掐着點來,比上班還準時。
他大放厥詞之後,顧清宴出現在貨架盡頭,他一身黑,黑色長褲,黑色沖鋒衣,臉也是黑的。
他徑直走來,步伐堅定,從背後猛力撞上眼鏡男。
“你走路不長眼啊?”猥瑣的表情被撞裂,眼鏡男吃痛得大呼小叫,定神發現是顧清宴,他迅速換上谄媚笑容:“原來是顧清宴啊。”
憑借壓制性身高,顧清宴面無表情地睨着他:“你認識我?”
眼鏡男連忙道:“校園風雲人物嘛,誰不認識?我當時還給你投票了,我們之前在……”
“你認識她嗎?”顧清宴寒聲打斷他,擡起下颌指向謝昭意。
眼鏡男愣了下,随後說:“當然認識,我們院的,大家都是同學。”
顧清宴凝視了他一秒,厲聲質問:“同學專門欺負同學?”
眼鏡男尴尬笑笑,狡辯:“沒欺負啊,就正常聊天,和謝同學寒暄兩句。”
謝昭意餘光瞥見他在瞟着自己,不過,她無暇分給他分毫注意力,隻靜默地望着顧清宴。
她不理解,為什麼有人能好看到這種程度,做表情好看,不做表情也好看,連負面情緒下都那麼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