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翎趕緊閉嘴,裝作雀躍的樣子,蹦跳着到他身前,輕拉了一下他的手:“沒事沒事,走吧走吧。”
二人一前一後地走着,雲霧遮月,路邊的石燈也被熄滅,藥谷幽暗無比,祝翎走在石闆路的盡頭,墨牖看不見她,隻能看見從她發間垂下的淺藍色絲縧随着她動作輕輕搖擺,在昏暗的光線中明滅,好像山間飛躍搖晃的花靈一般,勾得他心裡癢癢的,讓他不自覺加快了腳步,跟了上去。
從藥谷出來後他們便遇到了慕容清。
彼時慕容清正倚着劍獨立山頭,山間清風吹起她如墨的發絲,祝翎一不小心又晃了神,忘記了打招呼,還是慕容清不經意看到他們,歪頭笑着對他們說:“師弟,師妹,這麼晚了,是去哪裡了?”
祝翎連忙接話:“墨牖在冷泉療傷,我去看了看他。”
慕容清點頭表示了解,祝翎見她獨自一人,于是也問道:“師姐,你一個人?”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祝翎總感覺慕容清的臉微微泛紅,一下落落大方的她此刻竟然有些羞澀:“啊,我嗎,我在等知禮。”
祝翎立刻心領神會,打趣道:“懂,我懂。”
說着她把墨牖拽過來道:“那師姐,你等師兄吧,我們就先走了。”
饒是墨牖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不當電燈泡這個道理,乖乖地任由着祝翎将他拽走,一路上祝翎腦海裡都是慕容清那張洋溢着幸福的笑臉,想着想着,她竟然脫口而出了句:“師姐和師兄感情真好啊,二人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墨牖不知她腦子裡在想什麼,怎麼無厘頭冒出來這麼一句話,順着她的話仔細想了下他們在自己這裡留下的印象:玄知禮是個隻懂得修煉的莽撞白癡,而慕容清……沒經過毒打的小白花,滿嘴仁義道德,實際上那些道理根本經不住人心的考驗。
他嘴角向下撇了撇,不屑道:“不怎麼般配。”
剛還在癡笑的祝翎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她愣了愣,下意識看向墨牖,他的目光幽深,眼裡情緒暗波湧動,不知在想什麼,但結合剛才他的那句不怎麼般配,祝翎一下子猜到他應該是對玄知禮不滿意。
祝翎突然想起來,墨牖是喜歡慕容清的。
他不說,她都忘了這件事了。
祝翎情緒突然低落起來,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存在——穿過來之前破壞原書男女主的感情,穿過來之後又逼着慕容清和墨牖割席。
心裡就像堵了塊棉花一樣,胸口發悶,喘不上氣。
墨牖低頭睨了她一眼,見她不知道怎麼突然低着頭不說話,疑惑挑眉,剛想再說點什麼,就看見祝翎迅速擡頭看了眼前面,然後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扯出一個笑容。
那笑容難看極了。
墨牖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卻聽見祝翎向他告别:“前面就是飛花院了,我先走了,師弟你快些回去吧!”
他瞧了眼前邊,心想這不是離着飛花院還有八丈遠,怎麼就快到了?
剛想開口說話,就看見祝翎頭也不回地快步走遠。
……
墨牖臉瞬間垮了下去。
無所謂,他想,他自己回去也行。
*
但接下來一連幾日,墨牖都沒見到祝翎,等二人再次見面,是在華九遙的寫符課上。
寫符課是所有修仙弟子都要學習的一門重要課程,修仙者以靈力注入符咒,催動咒語運行,從而達到捉妖、療傷、祈願等目的。
幾乎所有修仙者都要習得這項本領,哪怕心願不是飛升或者成為捉妖師,為了鞏固自身靈脈和休養生息,這項技能也是必不可少的。
墨牖朝祝翎的方向看了一眼,幾日未見,她正笑意盈盈地和别人說話。
她倒是快活。
墨牖冷眼看着他們,心裡愈發不悅,手用力攥緊手中的毛筆,卻一不小心折斷了它。
咔嚓一聲,華九遙站在他身後,聽到響聲轉過身,看見墨牖桌子上寫得歪七扭八的字符,氣得七竅生煙,拎起那張鬼畫符,訓斥道:“墨牖!老夫說多少遍了這符的寫法,你還不用心,你看你寫的,這什麼東西!”
聽到這話的衆人都紛紛側目看向這邊,一直和别人說話的祝翎也看了過來。
墨牖難得感覺難堪,面皮發漲,如玉的手抓着腿上衣服的布料,垂着頭不說話。
魔界并不學習修真界的法術,他們的力量與生俱來,與他們勤加修煉破鏡飛升不同,他們生下來就有比肩神明的魔力,他們要學的是克制自己的力量,不失控,不自毀,就算非常成功了。
所以墨牖不會這什麼亂七八糟的符咒,他們費勁心機鼓搗的這玩意在他這裡就是随手一指的事情,如今華九遙看他不順眼想挑刺,還偏偏在這麼多人面前。
尚未消散的邪氣又在體内翻湧,他想一掌把這桌子掀了。
華九遙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招呼慕容清和祝翎過來,對着他說道:“你選個人教你,這樣總歸是不行的。”
墨牖看了眼祝翎,猶豫要不要開口。
沒想到卻聽見祝翎說:“掌門,讓師姐教墨牖吧,他們從小受慕容掌門教導,總歸是互相熟悉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