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被裹着的身軀微微發顫,許是病體未愈又遭寒氣侵染,女孩終是支撐不住墜入昏沉的睡夢中去。
不系園内,銅制暖爐燒得屋裡暖烘烘的,方才的青衣婦人由丫鬟攙扶着從床上坐起,眯眼看了看窗外
“我睡了多久?現在幾時了?”
“您睡了一個時辰了,現在是巳時一刻。”
婦人皺了皺眉,“我明兒呢?她怎麼樣了?”說着又頓了頓,眉頭皺得更深,“早上好像沒看見她身邊的麥冬?”
侍女垂目斂眉,語氣吞吞吐吐,看着她猶豫的樣子,婦人聲音有些淩厲
“麥冬去哪裡了?”
“回夫人,麥冬昨晚說身子有些不爽利,恐是有些着涼,眼下三小姐還未痊愈,麥冬怕将寒氣染給小姐,便向奴婢告了今天一天的假。因為事發突然,奴婢還沒來得及安排别人去照顧小姐就出了今早的事,當時小姐看見您快暈過去了就趕緊叫奴婢扶您回房,所以…所以就……”
“所以我的明兒寒天臘月凍了一場,手上還劃了個口子,卻沒有一個人照顧?”
婦人語氣帶着明顯的怒意,她不敢想,她的明兒那麼小,本來身子還未痊愈,又遭了今天這一遭,現下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先不說怪旁人,就她這個做母親的,真是一點不稱職。
想到這,不禁悲從中來,到底是她和明兒她爹沒能耐,鬥不過那些虎豹豺狼,才害得明兒小小年紀遭如此大罪……
“夫人您别哭了,小心傷了身子啊。”侍女小心翼翼得遞上手帕,憂心地看着床上抽噎不止的夫人。
到底是做娘的,雖然心裡難受得緊,還是趕緊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想孩子的事
“去取傷藥,要那盒玉肌膏。”婦人霍然掀被下榻,“再取些木炭,明兒屋裡現下肯定無人燒火,動作都快些!”
冬青趕緊上前伺候夫人穿衣,吩咐幾個侍女很快将東西收拾好,取了個湯婆子遞到青衣婦人手上,攙着人往李祺所住的宜秋院趕去。
院子裡的梅枝覆着薄雪,卧室内冷得呵氣成霜,彼一推開門,婦人就忍不住握緊了手中的湯婆子,心跟着這房子又冷了幾分。
頭上的步搖随着婦人急促的步伐蕩出殘影,踉跄着撲向床邊,撥開垂下的藕合色花帳,就看見女兒裹在被子裡隻露出半張的通紅的小臉,一摸,滾燙,顯然是燒起來來了。
“快去喚連翹煎藥,照大夫開的方子,文火慢煨收三成汁。另備銅盆熱水,囑咐竈間再做幾樣清粥小菜送來。”冬青壓低嗓子分派完差事,轉身走到銅爐前将木碳填進去。
過了一會,爐膛裡的火舌舔舐着黝黑的銅壁,噼啪爆開幾點金星,将銅爐染上暗紅,屋内逐漸暖和起來。
李祺這一覺睡得昏昏沉沉的,感覺自己像是吃了毒菌子似的夢裡一片光怪陸離亂七八糟,待勉強撐開眼簾,隻見一張白玉般的容長臉懸在咫尺,頭發松松挽着,斜插着幾隻素銀簪子,一雙柳葉眸中蓄着兩汪秋水,正擔心地看着她。
“好個畫裡走出的仙子,這個妹妹好像在哪裡見過,生的好生漂亮……”
女孩癡癡地笑了起來,伸手想去抓美人垂下的鬓發。
“明兒!”
婦人一把抓住女孩伸出的小手,貼在臉邊顫抖着聲音喚着“我兒”,原本有些蹙緊的眉頭更緊了幾分,眼眶又紅了起來。
冰冷的水珠墜落在脖頸處,給李祺激得一顫,一下子回過神來。
“娘,你怎麼來了啊?”李祺讪讪抽手不成,反被攥得更緊。
回想起剛剛的胡話,女孩尴尬地四處亂瞄,身下的褥子抓緊又松開,忽然碰到了一個溫暖的湯婆子,趕緊拿起來攏在懷裡,想了想又舉起來塞給旁邊的垂淚美人
“娘你手好冰,快拿着湯婆子暖暖。”
婦人看見女兒懂事的樣子,更覺愧疚
“明兒啊我的兒,娘不來怎麼知道明兒受了這麼大的委屈!都怪娘不好,沒有照顧好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