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雷格林娜對露西亞動手時,恰巧碰上加洛林酒館被其他勢力抓住把柄。伊格内修斯不得不借着旅行的名義,帶着露西亞往更南邊跑,直到春天才回去。
這樣他就可以先安心把酒館的事情處理好,并在對傳送法陣的實踐中加以更改。
盡管已經做好周全計劃,想過各種走法,但突如其來的變故還是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誰也沒有料到談判雙方各有一名魔法師,更沒想到魔女會突然出現,将操縱的絲線拉扯向另一邊。
伊格内修斯在腦内重現了那場短暫的戰鬥,吉爾伯特坐在克萊夫對面,他站在吉爾伯特身旁,藏在陰影裡,雙方激烈讨論之時,蠟燭的火光閃爍一下,飄揚出白煙,石蠟的臭味還沒散發出來,比有害物更大的威脅飛進來,于是克萊夫那邊的魔法師出手了,他的沖擊類魔法擦着還未熟練運用能力的魔女而過,正準備第二次攻擊時,伊格内修斯以行動擾亂他的術式軌迹,随手抄起一張椅子向魔女砸過去,魔女本能地發出一聲尖叫,蹲着躲下去,突然又以難以理解的方式站起來,機械地揮舞手裡的匕首。魔術師的基礎術式依舊在往這裡砸,嘴裡大喊着讓開别搗亂,而他已經達成目的,因而把椅子扔下,退回去。
所有人都在慌亂,看起來隻有那位魔法師最冷靜,更多人拿着蠟燭跑進來時,剛剛還氣勢洶洶的克萊夫已經躲在沙發背後了。
而她,她是一座赤忱的,渾身燃燒着烈火的雕像。
“就是她!”吉爾伯特适時指出,“那天的兇手就是她!”
魔法師的術式又沖出來了,他似乎不想暴露自己究竟和哪位元素之靈契合,隻用四元素魔法。魔女對伊格内修斯的意圖心領神會,在引發更多混亂前隐入陰影。
她的突然出現幫了大忙,正巧今天的議題便是内利·克萊夫在“保證安全中立”的酒館慘死一事,兇手闖入會議室使謀殺案真相大白,也将焦灼的局面變得可控,他們不能再以此做要挾,逼迫加洛林酒館放棄嘴裡的肥肉,隻能彼此聯手抓住新生的魔女。
說實話,伊格内修斯對那個白頭發的少女沒有印象,隻是據克萊夫所說,她原本在他的賭場工作,因為一頭白發,長得漂亮,誰都想來瞧瞧她,跟她過上一夜,人們叫她“雪精靈”,又說她其實是阿奎那家的私生女,本應成聖女卻淪為娼妓。
吉爾伯特倒是知道,他說就算他對女人沒興趣,也格外喜歡看雪精靈小姐穿着紗裙在賭桌上跳舞。可惜後來,愛情使她頭腦發昏,被窮學生們煽動着參與起義,死在火刑柱上了。
誰都不知道她是怎麼從大火中逃走的,本該死掉的東西如同水中浮屍般出現在世人面前,足夠令所有人感到恐懼。
但聯合是不可能的,且不說他們剛才咄咄逼人的态度,光是想着隻要魔女小姐複仇成功,曾經的賭債就可以一筆勾銷,他們再也抓不到加洛林酒館的把柄,吉爾伯特就會發自内心感到高興——雖然他沒有表露出來,但伊格内修斯還是冷哼一聲作為警告。剛才他站在他旁邊,聽克萊夫細數他欠下的賭債時,恨不得立刻扇他一耳光。如果不是那個近乎瘋癫又慌亂的白發小姐闖進來,他就要這樣做了。
“我們當然可以聯合,魔法師對戰還沒有力量的魔女不是難事,況且,她也挺惹人矚目的是吧。”吉爾伯特能這樣說,是因為他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在剛剛的混亂中,他把加洛林酒館的名片塞進魔女瀑布般墜下的頭發裡去了。可惜的是,他對木偶魔女的唯一了解來自露西亞,因此拿不準這個新的信号。
從露西亞出現開始,仿佛全部的魔女都從黑夜庇護下蘇醒了似的,每個人都想在這場鬧劇中得到一席之地。
也許她們從未離開過。他抿着嘴,将翻湧上來的恐懼克制在海底,把注意力轉向另一邊——至少殘害露西亞的魔女死了。
指針指向3時整時,白頭發的魔女出現在他面前,和昨天突然消失一樣。她依舊披着黑袍,靜靜地立在這裡。
“我叫瑪蒂爾達·懷特,老爺呢?”他從聲音聽出她是一個被動的女人。
“伊格内修斯·坎貝爾。”
他讓她坐下,她的披風不慎張開時,他發現她依舊沒有穿衣服。
“我……我不會。我既沒有錢,也不知道上哪去買。”瑪蒂爾達捏着披風兩邊,笑得有點勉強。他這才知道,原來那場戲劇性登場不是為了讓觀衆印象更深,而是她毫無這方面的經驗。
聯想到她實戰的表現,伊格内修斯更為頭疼,他把臉埋進兩手間,深深呼出一口氣,招呼女侍者拿一套工作服來給她套上。
“你是什麼時候起獲得魔女力量的。”面對一個從未落在自己手中的棋子,他不知道要如何用她對抗佩雷格林娜。
“從我能夠在腦海中聽到另一個人的聲音開始。我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但我想要的第一件事情是複仇。”
“另一個人的聲音?”他想把這個燙手山芋送回去了。
“她叫羅蘭·理查德。是一個劇作家。”
“我們的談話她是否知曉?”
“我可以選擇要不要把信息分享給她。不過,從昨天幫助我以後,她一直在睡覺。”
伊格内修斯啞然,他很懷疑羅蘭是被她的戰鬥能力吓暈的。也好也好,他安慰自己,“盡量不要接受她的幫助,任何時候。”
“可是我需要她的幫助才能熟悉自己的力量。”
“是嗎?就算她在,面對曾經傷害過你的人,你未必有勇氣發起第二次攻擊。”
“可是這樣一來,我就更不知道要怎麼做了。”瑪蒂爾達的嘴角始終上揚着,但她的笑苦澀異常。
伊格内修斯強迫自己打起精神,“還有别的辦法。”
他把她留在酒館,讓她先和魯伯特練習,什麼時候面對大塊頭能不腿軟了再說其他。
等他再次收到關于這件事的消息時,除了加洛林酒館不再欠錢,還有吉爾伯特代書的瑪蒂爾達的信。在信中她提到她開始混亂了。
她的确變了,眼睛渾濁,臉上全是黑色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