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祂當然試過阻止她。
祂祂用觸手勾着鄭心妍的手腕,假裝漫不經心。“那家店沒什麼意思,我們換一家吧。”
鄭心妍假裝聽不懂。“是嗎,我覺得挺有意思的。”
祂祂伸出很多觸手,張牙舞爪地威脅她。
“女人!不要固執己見了!你再不聽我的話,我就要吃掉你冰箱裡所有的奧利奧冰淇淋!”
刑警女士駕駛座轉過身來,惡狠狠地瞪着祂。
“你要是敢碰我的冰淇淋,我就把你和那個醜匣子一起拴上七條鐵鍊和八個鉛塊扔進暹羅中心的臭水溝。”
祂祂委屈巴巴打滾賣萌差點給她跪下。
“求求你了Shay,你是這麼好這麼漂亮這麼溫柔的一個人,你就可憐可憐我,聽一次我的話好不好……”
鄭心妍把祂塞回匣子裡,關得嚴絲合縫,向“深淵”走去。
……真是罪惡滔天罪大惡極罪不可赦的壞女人!!
截至目前,祂祂有一分生氣。
壞女人穿過鏡廳和走廊,坐到吧台旁邊,将手提箱放在腳下。
酒保笑嘻嘻地看向她,眼睛月牙似的彎起來。酒保看起來是個開朗直爽的年輕女孩,一頭紅色短發,在黑暗中依然醒目,紅得像焚燒一切的烈焰。
“晚上好,美麗的女士。今天想喝點什麼?”酒保問。
舞池中的狂歡太過吵鬧,讓酒保的聲音聽起來十分遙遠。
鄭心妍掃了一眼桌上的酒水單,又看向酒保胸前的名牌。“你有什麼推薦嗎……阿耆尼小姐。”
酒保仍是熱情微笑,眨眼時,瞳孔短暫閃過淺灰色的冷光。
“這取決于女士你,今天來這裡的目的。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我會為你調一杯最合适的酒。”
鄭心妍筆直地注視着酒保的臉。那是專屬于刑警的銳利眼神,如剖開腐肉的手術刀。
“我想知道,奇卡是誰。”她說。
祂祂知道她想問這個,但聽到她親口說出來,還是忍不住一陣頭疼。(也許正是因為疼了太多次,而憑空長出了一顆腦袋。)
她明明明天就要離開曼谷了,為什麼還對這個家夥念念不忘呢!比起什麼奇卡,還不如擔心一下她的破車,去河口城的路上到底要抛錨幾次。
阿耆尼并不吃驚。
酒保娴熟地遞給刑警女士一杯加冰的香茅茶,指尖輕輕蹭過她的手背。
“我知道你和某人關系很近,這些事情,原本應該由祂來告訴你。”阿耆尼靠在女人耳邊,用喑啞的嗓音說。“但今晚,你是‘深淵’的客人。整個曼谷都知道,阿耆尼從不會讓任何一個客人失望。”
她們倒是聊得開心,完全沒人發現,祂祂正在匣子裡跳腳。
噢,阿耆尼,你早就是一個成熟的大女孩了,請注意你的言行!注意你的手!
截至目前,祂祂有兩分生氣。
“這是一個很古老的故事。古老到……人類的文字和曆史,從來未曾記叙。”
阿耆尼往細長的高球杯中,放入一塊體積頗大的冰塊,用調酒棒攪拌起來。玻璃杯壁上很快結出一層白霜。
酒保一邊調酒,一邊絮絮講述。
“在所有生命誕生之前,地球上唯一的居民,是一團巨大的,沒有邊際的混沌。混沌也許來自星空,也許來自别的什麼地方,也許是從岩漿裡長出來的。誰知道呢。”
阿耆尼在酒杯中倒入橙汁和紅石榴糖漿,稍作攪拌。
“然後,在漫長時間中的某一天,人類誕生了。他們成長得很快,從茹毛飲血,到建立文明,隻花了一眨眼的時間。人類很快發現,無論他們采取什麼樣的手段——戰争,宗教或哲學——都無法克服混沌帶來的恐懼。換句話說,人類根本無法和混沌共存。”
接着,酒保往杯子裡傾注冰涼的檸檬汽水,幾乎将整個高球杯裝滿。
“于是,人類舉行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宏大祭祀,犧牲不計其數的生命,和混沌做了第一個交易。”
“混沌從此被切分成八份。對人類而言,切分之後的混沌,依然是無法撼動的龐然大物,但祂們彼此掣肘,彼此牽制。”
阿耆尼開始往盎司杯裡倒入不同的酒,再依次注入雪克壺。
第一杯是必富達24金酒。它的風味源于12種美妙的植物原料,比如杜松子,小麥,中國綠茶和日本煎茶。
然後是一小杯奧美加銀标龍舌蘭,和一小杯泰斯卡10年威士忌,帶着海鹽和奶油氣息的,來自蘇格蘭的佳釀。
最後是分量稍大的波士藍橙力嬌酒。
“混沌們向人類和彼此許諾,不會輕易膨脹,維持平衡的局面。”
“但是,被切割出的混沌,并不完全相同,有一些相對穩定,另一些則相對暴躁。其中,有一個特别愛搗亂的家夥,在毫無預兆的某一天,背棄了祂的承諾。”
“在許多信徒的協助下,祂開始急速膨脹,再度威脅到人類的生存。”
阿耆尼向雪克壺中加入冰塊。
Shake。Shake。
雪克壺被阿耆尼舉在手中,将所有酒液搖晃均勻。冰塊撞擊不鏽鋼壺壁,發出清脆聲響。
“人類和其餘的混沌聯手,将那個愛搗亂的混沌,又一次切割成兩份,并且封印起來,以防祂們又搞出什麼别的亂子。”
雪克壺中的藍色酒液,緩緩流進高球杯。
阿耆尼朝鄭心妍抛出一個wink,遞給她一杯彩虹色的雞尾酒,頂部裝飾着一片鮮嫩的胡椒葉。
紅色、橙色、白色、藍色、綠色,美妙的色彩彼此分離,又彼此交織。
“故事的結局就是,阿耆尼在這裡為你調酒,而有的家夥,隻能住在可憐的匣子裡。”
“所以,混沌一共被分成九份,你,奇卡,和匣子裡那個家夥,都是其中之一。”鄭心妍總結道。她早就親眼見證過祂祂的能力,并沒有對這個故事感到太過震驚。
“正是如此。”
匣子裡的家夥又在跳腳。祂才不想跟那個讨厭鬼混為一談!祂祂和奇卡是不一樣的!
“那你們為什麼要和人類交易?你們到底想幹什麼?”女人的眉頭微微皺起,向阿耆尼追問。
刨根問底,顯然是刑警女士的職業病。
阿耆尼隻是微笑。祂的笑容如同不見底的深水,越想往深處看,越讓人背脊發冷。
“等你喝完這杯酒,我才能告訴你。這是我的交易方式。”
鄭心妍端起那杯花花綠綠的雞尾酒,像喝白水似的,一飲而盡。
噢,這個耿直的笨蛋女人,她根本就不曉得酒精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