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神好一會,喃喃回道:“既然夫人開了口,賀某自然是全力以赴。”
路上小厮緊急給他補的謝家家情總算是派上點用場。
“軍中尚還有事,謝姑娘點好人來營地尋我即可。”
下人捧過來的盤子裡東西琳琅滿目,幾乎是重新給他配了一身行頭。
賀閑風随手拿塊絲帕,抹幹淨臉上的雨水後,沖門邊的謝初時道:“賀某這邊随時可以出發。”
謝初時聽見事情談妥,倆腿一蹬從椅子上跳起來,跑沒影的速度快到她娘甚至還沒來得及再囑咐幾句。
“這孩子,”謝夫人擡起的手還懸在半空,無奈地搖頭笑笑,“脾氣也不知道随了誰,咋咋呼呼的。”
她一撸袖子,又将那翠綠镯子取下,想強行套給夏荇的意願比上一回還要強烈。
“夫人這就見外了。”夏荇實在是沒見過這種一言不合就砸你幾百萬的夫人,與她在小方桌上玩起手拉手。
“隻要等他們将人找回來,夫人肯幫我做主件小事就行了。”
到了西南這種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沒有一門心思撮合的太後與陛下攔着,想和離就是随便尋個由頭的事情。
賀閑風着急回去,聽出夏荇話中暗含着的意思,正擡腳邁出門檻的動作一頓。
許竹影先前在和謝初時一左一右當門神,身上主管好心拿給他裹的毯子披得亂七八糟。
他靠着門闆,長發濕哒哒地黏在臉側,活像個剛從湖裡撈出來的妖精。
看戲的好位置突然被賀閑風打擾,許竹影仰起臉,明知故問道:“小賀将軍不是還有事嗎,怎麼不走了?”
這個人先前沖進他的大營時,可不是這幅鬼魅柔弱樣子。
賀閑風一股子沒地方發的無名火。
“你同我出來,”他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話,“我有事同你說。”
……
“驸馬爺叫我好好照顧殿下。”
許竹影慢騰騰地給手上的淤青塗藥。
空雲實在受不了許竹影半個時辰都講不完的講故事方式,不住地追問道:“然後呢然後呢?他打你了?”
喜言搖搖咕嘟的藥爐,對着遠方漸漸放亮的天打了個巨大的哈切。
這一夜事情實在太多,又被謝夫人拉着唠了一大通,夏荇回來後整個身子倒在矮塌上,完全放空地在等藥熬好。
“沒,是我自己往牆上撞的。”
夏荇緩慢睜開一隻眼睛,懷疑倉促吃的幾口燒烤裡怕不是摻了沒熟的菌子。
不然怎麼會聽見有人說胡話。
許竹影将放在她旁邊的幾小盆薄荷全移到自個人面前,好笑道:“殿下熬了一宿,這會兒聽不下故事就先歇着吧,許某睡醒再講。”
“藥還沒好嗎。”霧月點好物件,渾渾噩噩地飄過來詢問。
“快了快了。”喜言加大手上搖扇子的力度。
空雲雙手合一,腦袋一點一點地對着那藥罐磕頭。
“希望殿下喝了這碗可以不做噩夢、睡得安穩一點。”
我也希望。
這段時間睡眠就沒好過的夏荇瘋狂在心裡點頭。
但就經驗來看,待會兒大概率是賀閑風相關的良心債。
“殿下。”
一隻溫熱的手覆到夏荇的額頭。
許竹影先前沒地位進'長公主'的閨房,這次純屬時來運轉,謝家人手不足隻簡單收拾了公主的地盤,理應該給他住的屋子裡迄今還空空蕩蕩,這才能在夏荇這兒混着。
自然,也是頭遭給‘長公主’幹點貼心事情,手法不大熟練。
“小賀将軍托許某給殿下帶了句話。”
那雙手節骨修長,體溫意外得和它主人的氣質截然相反,正在輕輕地壓着穴位打轉。
夏荇聞到了許竹影身上腌入味的雨水味。
“大概意思是,既然緣分早已盡,公主隻管将和離書遞過去,他絕不會說一個不字。”
許竹影簡單地作個轉述者,聲音娓娓道來,糅雜窗外依舊淅淅瀝瀝的雨聲。
“以及,今夜之事不借公主由頭他也會幫上謝家一把。”
夏荇呼吸一滞。
“還請殿下,莫要放在心上。”
‘長公主’聽完他這通一直沒說話,許竹影隻當她是實在撐不住睡了,估計連話都沒聽個完全,按過三個流程便收回雙手。
“他倒是先委屈體貼上了,”,誰料榻上人驟然睜開眼睛,眼神清明地冷笑道,“搞得是本宮無理取鬧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