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載各種奇怪線條的紙張飄在空中。
他嘴角上挑,挑釁地站在離槍尖不過一尺的距離,與謝夫人平視道:“我就向大王請命,保你們謝家不死,甚至還能好好地活在我的府上做事,如何?”
說的好像這西南成了他們南安的囊中之物一樣。
難聞的各種香料味撲面而來,惹得謝夫人擰了擰眉心。
她冷嗤一聲:“好大的口氣,就這麼張破紙,也好意思上謝家來談——”
“非也。”範元安文绉绉地豎起一根手指。
他接過奴仆手中的油燈,照亮紙面上所畫的内容。
輿圖不大不小,恰好對應西南的各處地界,詳細又具體地标注出謝家所布置的軍力。
範元安慢條斯理地笑:“夫人要是看清楚了這是什麼東西,應該就會好好說話了吧。”
行兵打仗,能拿到對手所布置的軍情圖,無異與相當于捏住了對方最緻命的弱點。
如果不是有人攔着,夏荇都懷疑他原本是想捏着謝夫人的下巴說這句話。
謝夫人無疑也看清楚了那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我當是什麼給了你底氣。”
她面色不變,隻是還牽着夏荇的手無聲地抓緊,仗着有袖子的遮掩端得風波不驚。
“不過也是使些陰謀手段。”
範元安笑彎了腰,手掌撐在面前嘴角繃成一條直線的侍衛肩頭。
“夫人還當是話本裡演的故事呢,”他得意地将軍情圖舉得更高,恨不得貼在謝家門口那塊禦賜牌匾之上,“要不要猜猜……”
軍情圖之至關緊要,能接觸到的除了謝家人,就是中央那群真正的掌權者。
無論是哪個,查出來,都是可媲美三月之前江南血案的程度。
夏荇心頭一沉,察覺到謝夫人掌心所冒出的冷汗。
從在外作威作福的太監,到叛國通敵的不明人士。
謝家百年兢兢業業,到頭來換的居然是被主子賣了個底幹淨。
而範元安的大笑還在繼續。
“這份東西,是你們大恒哪個人給的?”
穿堂風一過,吹得夏荇身上的鈴铛叮叮作響。
範元安小人得志的嘴臉在滿屋火光照耀中分外清晰。
他左踏一步,試圖繞過侍衛去觸碰謝夫人垂在一旁的手,嘴中叫道:“再猜猜,我是如何靠着你們大恒給的東西,将你另一隻狗崽子給打的落荒而逃,屁都不敢放一個的!”
他沒能成功。
“說夠了沒有。”
謝夫人反手抽過侍衛蠢蠢欲動的長槍。
她瞧着瘦弱,驟然爆發時卻能将槍頭準确無誤地怼在範元安的鼻尖。
打磨保養良好的長槍通身斂着鋒芒,與身着華服錦繡的夫人搭配在一起不倫不類,唯獨珍珠與尖端同時閃過寒光。
她看着被吓得縮脖子的範元安,稍稍偏一下腦袋,平靜地道:“說夠了,就給我滾出去。”
軍情圖輕飄飄地落于謝家人來人往的大堂地面,無助地展開精細又複雜的内容。
但再重要,現在無非也就是一張廢紙罷了。
堂下黑壓壓的将士不言先動,默契地給“客人”讓出一條離開的路。
其中不乏有人頭怎麼都轉不對方向,直勾勾地望向範元安的眼神裡燃着火。
是要是不好好走。
擡出去也不是不行。
謝夫人鎮定擡步,裙角擦過範元安着急忙慌要将那紙片撿回來的手。
夏荇聽見她低低地笑了一聲,聲音不高不低道:“當年謝邊聲帶着我的花轎殺過你父親的埋伏時,你還沒我的嫁妝高。”
她将原先座椅上鋪好的一堆苗繡坐墊扯下,丢垃圾一樣丢到範元安腳邊後,才拉着夏荇坐下。
“上頭的一個兩個是孬種,可我杜雁秋不是。”
縱然已經對大恒失望透頂,可西南還有黎民百姓、有她的至親。
範元安被她的氣勢震住,夾着尾巴滾之前用南安話語速飛快地罵了一句什麼東西,被旁邊聽得懂的謝府侍衛爆起罵了回去。
“讓殿下看笑話了,”杜雁秋喚來人收拾被攪得一團亂的大堂,“謝府侍衛分散都城,方才緊急抽調,大多數都是殿下的人,這才冒險也将殿下也帶了過來。”
‘長公主’莞爾一笑,搖搖手道:“無妨,看夫人打狗也挺有意思的。”
夏荇話鋒一轉,狀若天真地詢問。
“隻是,軍情圖既然洩露,不知夫人下一步該如何布局?”
不知,需不需要。
和一位夏理事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