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二蒼白着臉,尴尬地沖她笑笑。
“理事見諒。”
說玩,吐半口的血。
“無妨,”夏荇遞給他方幹淨素帕,關切道,“謝公子不如還是回房歇着,留個人在這裡幫民女引薦便可。”
許竹影好不容易給他治醒,到她手裡轉一圈又暈過去,也太不把某個門客的命當命了。
謝二擦幹淨淤血,氣若遊絲地犟:“理事對謝某還有救命之恩……咳咳咳……就别妄自菲薄……咳咳咳。”
軍情圖在手,南安踩住時機出其不意,三千人部隊浴血厮殺,才換來他逃出生路。
範元安疑心重,派出手下地毯式搜尋他的下落,放言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一個小兔崽子還能突然長翅膀飛走不成。
謝二胸腔中箭,體溫在毒素加持下快速失衡,眼前跟磕了大幾盤菌子似得冒幻影。
剩下個念頭,苦苦支持他跑過山路:至少要替兄弟們報了仇再死。
沒等他創造奇迹,跑出範元安的搜羅網,先撞上了群春風會的上山采藥的藥師。
幾人見他渾身是血,上好的野生羊肚菌說丢就丢,先帶着謝二邊跑邊藏,繞了大半個玉湖。
口中叽叽歪歪什麼“理事教過不是南安就得救”的話。
這才有了後面謝初時能隔日就尋着謝二的故事。
謝二至今忘不了萬念俱灰間,被陌生人救起的感覺,感歎道:“春風春風,據說是夥三教九流之輩聚在一塊搭夥,反倒是比學子同窗……咳咳咳。”
就是如果不是把他擡着跑得就更好了。
夏荇實在是怕他再出什麼狀況,招手叫侍女取來紙筆:“謝公子不如寫下來。”
“不用,”謝二拍開要遞到他手中的筆,站起身沖邁入屋内的杜雁秋道,“娘,這位就是春風會的夏理事。”
杜雁秋一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卷好皺皺巴巴的奏折。
“你怎麼下床來了,不是叫你好好休息。”
她先給了拎不清的兒子個腦瓜崩,轉過身柔和地對着夏荇笑:“早就聽說理事招納百姓廣做善事,今日終于得以一見。”
杜雁秋說着說着,又控制不住地想要給她塞點什麼:“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春風會背靠花氏商會,過往行事圓滑深謀遠慮,皆不顯山不漏水,理事居然才這麼年輕。
夏荇熟練地攔下她的動作:“夫人擡舉了。”
再給下去這點壓箱底的嫁妝都要砸完了!
餘光裡,謝二抗議無效,被謝夫人的侍女強硬地帶回卧房。
“民女是來和夫人談合作的,”她淡淡地笑,超出謝夫人預料地反客為主,“方才聽夫人的話,想必是接到曹公公的所帶的回信了。”
通體打造的玉簪簡單地束起夏荇的長發,蓮花下垂着的六小枚玉水滴互相碰撞,細微地響。
遠道而來的理事似乎并沒有趕路遺留的風塵仆仆,舉手擡足間都透出股杜雁秋很熟悉的暗香。
隐隐約約好聞地緊,就是不知道一時想不起來到底是誰留給她的印象。
杜雁秋索性抛之腦後,遲疑道:“是接到了。”
早聽說殿下昏庸,但傳言叫大家閑嘴百遍,也蓋不住親眼目睹的震撼。
既然早早叫了大恒使者入京談和,怎麼可能撥下來開戰的銀兩糧草。
說不定謝家千方百計好不容易送出的信件,還沒經過皇帝的禦案,就先被有心之人美化修改。
早早算好一切的夏荇在心底歎口氣。
無論什麼朝代,最苦的都是底下埋頭幹活的老百姓。
“那民女便長話短說,”夏荇微微側過頭,“在下有意和夫人合作,擴招打造一隻西南地方的軍隊,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目前的中央兵符雖十幾年未出過京城,名義上還擁有調用謝家私軍的權力。
如果想在保住商會越來越多的财産,甚至在接下來的滅國亂世裡站住腳,就必須想辦法搞到兵權。
而眼下危機四伏,更是個難得的機遇。
杜雁秋眯起眼:“理事是在邀請謝家造反嗎?”
“夫人這就言重了。”
夏荇擺出所準備的清單,遞給杜雁秋:“如果現下劫遭過不了,不要說謝家,大恒都要完蛋。”
展開,簪花的小楷詳細羅列數目幾何,件件都是謝家急需的物件。
那些眼睛長頂上的貪官奸吏真當周圍虎視眈眈的國家是吃素的呢。
“這……”
謝夫人越看越驚。
“而且,謝家也想保住西南不是嗎?”
夏荇輕飄飄地壓上最後一根稻草。
什麼皇權什麼主子,到最後,其實都沒有大家手裡踏踏實實的地重要。
“你我合作,西南就能活,”年輕的理事給與相當狂妄的保障,“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偏偏聽起來還頗有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