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門客轉頭去煮開水的背影說不出的幽怨。
夏荇沒忍住笑了下。
現下她們停在個人工開鑿的山洞裡,冰涼見底的溪水緩緩流過,在下方山谷裡圍成一眼幽藍的深潭。
潭周邊的高山杜鵑恰好到了花期,青萍方才随手折下幾朵,洗幹淨擺在幹淨的大石頭上。
夏荇細細看過賬本上一串串的可怕數字,最終計算道:“隻怕這些草藥隻夠撐半年,等走完這趟還得辛苦你們出去運。”
剩下的還算夠。
戰争消耗實在太大,要不是桃姨早做準備囤貨充足,現在去收購能被宰到死。
“放心,這條路我們都還在走,下個月三号還有一批大的。”
青萍套好手上剛編的物件,展顔笑道:“理事要不要拿過小銅鏡來看看?”
夏荇感覺到頭上有什麼東西,伸手一探,揪下來片杜鵑花的新鮮的嫩葉。
“哎?”是花環。
本來就典雅出塵的美人擡起臉,白色杜鵑都成了點綴。
溫柔眼眸中似有煙雨飄蕩,夏荇好笑地看着她,問道:“好看嗎?我還沒戴過花環。”
說完,從袖中找出塊先前撿的好看石頭:“謝謝你,我很喜歡。”
夏荇前世沒怎麼出過遠門,倒是家裡堂妹旅遊完回來,會興高采烈地和她分享照片。
倆界風景其實亦有不少相似之處,照片中的人小心翼翼地用冰箱留住一個花環好幾天,最後實在幹不過自然規律,咔咔拍下遺照。
據風俗說:送給她人親手編制的花環,是西南特有的祝福。
花團錦簇,象征生命多姿多彩,如各色鮮花般熱烈長青。
“這個送給你,”掌心中的不規則小石恰好被流水磨出一抹翠綠,“就當是我給你的祝福了。”
“喝水。”
水滴在袅袅熱氣中跳出水面。
許竹影端着倆個竹杯子過來,重重地放下并面帶微笑道:“涼了就不好了。”
确實也有點渴的青萍端起杯子:“哦,謝謝許公子,你可以……”
你可以走遠一點不打擾我和理事接着聊天了。
許竹影搶先道:“不知許某能否和理事借一步說話。”
說完,後知後覺地補充道:“如果許某打擾了理事,許某等青萍姑娘說完也可以的。”
洞内光線算不上好,篝火明暗跳動,給每個人都塗上厚厚的光影。
許竹影眼尾的淡淡紅色融在昏黃的光線裡,不細看都沒無法發現。
他慢條斯理道:“一切但憑理事決定,許某怎麼樣都行。”
這個味似乎十分熟悉。
夏荇站起身,将賬本重新交回到青萍手中。
這熟悉的頭疼味道。
許竹影這張嘴就該縫上。
二人随便朝洞内走,餘光還能瞥見洞口熊熊燃燒的火。
夏荇側過頭,臉幾乎都要攏入陰影:“不知許公子這次想說些什麼?”
隻餘下颌處一小塊幹淨瑩白。
“許某隻是這些天有事困擾,想着理事見多識廣……”
許竹影垂下眼,認真道:“特來解惑。”
“許公子想問什麼?”
滴滴答答的水聲從岩壁滴下。
四周皆寂靜,就會叫人不自覺放輕聲音。
“若一個人短時間性情大變,或許可以說在細節處表現的截然相反。”
氣音如風過竹林。
“這是為什麼?”
許竹影搞不明白。
他想了想,補充道:“許某并不信什麼神鬼之說,書生話本裡編排的借屍還魂更是子虛烏有。”
還是個無神論的。
夏荇在如何給他委婉解答上卡殼。
總不能說:不好意思因為這就是倆個人,夏家家傳一門神奇的面皮之術讓我頂替了長公主。
過了好一會兒,她放輕輕笑了笑。
“許公子是想問長公主殿下嗎?”
既然沒法解答問題,那就把問題抛回去。
“我……”
許竹影還待辯解,先被前方驟然出現的明亮火光晃得睜不開眼。
這裡怎麼會有火光?
不是說這個山洞當年壓根沒挖通,明天還要再翻山嗎?
嘈雜的人聲從正前方傳來,潮濕的泥土味道瞬間覆蓋若有若無的杜鵑香。
夏荇眼疾手快地在黑暗中扣住許竹影的手腕,朝後頭一拉。
“跑!”
管它怎麼山還能突然出狀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