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棒正中鼓心,将萬千傾瀉的情緒化作東流的怒江滾滾向前。
日頭正好,毫不吝啬的陽光似乎要将視線中心的鮮紅色燒穿。
珍珠流蘇閃閃發光。
“今日我與各位聚在這裡,共同再為了親人、為了西南沖鋒一次。”
“我們一旦退縮,前人在雲湖在壩山在紅河所抛的性命就成了笑話,親人在土地裡種出來送給我們的洋芋和稻谷也成了笑話,神山的聖潔會被玷污、孩子的未來會被剝奪,南安已經把所有的路都給堵死,他們的貪婪無賴會讓投降者死無葬身之地。”
無數的人都擡着頭,眨也不眨地聽着杜雁秋講話。
這位傳奇的侯府夫人遠嫁西南,所育的不隻有膝下三子,更有西南的萬千百姓。
比起所謂的開國勳爵、世代簪纓,百姓對于謝家的印象都會具象化到這位素日笑盈盈的夫人身上。
她就像最溫柔的水,潤澤着風光各異的西南全域。
杜雁秋輕笑:“這一戰注定會死很多人,可能也包括我。”
“可我們一旦勝了,南安十年内必将再沒有力氣踏足與大恒的邊境,神山上流下來的雪水最終會沖幹淨戰場殘留的血,為後人鋪出來一條安穩的鮮花之路。”
她最後定音:“春城不破,西南永固!”
……
“春城不破,西南永固!”
從白到藍過渡的天裡鍍着條濃郁的柿子橙色。
夜幕即将到來,可熱情頗高的府城士兵和百姓似乎還沉浸在午後點兵的餘韻裡。
初夏燥熱的風時不時就要帶過來他們大叫的誓言。
風穿過謝府的會客廳,将榕樹打的長桌上放着的薄紙本連續翻動頁碼。
“夫人這話講得比侯爺在壩山說得好多了,”夏荇伸手壓好亂飛的冊本,朝坐在上首的杜雁秋打趣,“我聽了都心潮澎湃。”
杜雁秋喝着普洱茶,回道:“理事過譽了,邊聲是個不讀書的粗人,大街上随便來一個識字的來估計講得都比他好。”
點兵結束,可最重要的分兵還得盡快商議。
府城的門多,兵卻隻有那麼點,不挑出幾個重點守的壓根沒法打。
晚上這幫人抱着晚飯湊在這,就為了商量這點事。
謝初時咽下與洋芋一起炖得軟爛的牛肉,提議道:“要不我帶點人去守西北門?東南門和主門都是範元安最有可能盯上的,得叫倆個有經驗的将領去。”
“可以,”府城守将點點頭,“末将還是去主門吧,東南還帶着幾個偏僻的小門,賀将軍去的話,有望給偷襲的部隊全打得屁滾尿流!”
幾個将領人才嘀嘀咕咕完,齊刷刷地看向實際做主的夫人和理事。
杜雁秋:“……”
頭疼。
她指間在桌上緩緩地瞧,明顯是還在做自己的思慮與考量。
抱着沉默不如多吵吵的心态,杜雁秋把問題抛給夏荇,問道:“理事有沒有什麼想法?”
夏荇摩挲着被她畫得五彩斑斓的府城輿圖,直接道:“叫木蘭去東南,賀将軍去主門,西北門交給主将。”
“哦?”杜雁秋挑眉,“理事這是如何布的陣?”
夏荇将輿圖釘在木闆上立起,手指移動,指着一處處地點解釋:“賀将軍手下兵馬最多,主門開闊适合火器作戰,當守。西北雖偏,可也立于城角難以支援,若範元安鐵了心要出其不意偷襲,經驗豐富的将領才能反攻。東南輕巧,和主門近和百姓遠,一旦有個問題賀将軍趕過來也及時。”
方面種種,考慮周全。
而且。
夏理事有句弦外之意沒說:
她其實信謝初時的能力能守住這樣複雜的情形,隻是當下還沒事實能證明。
就屋子裡的這群将領,若要論随機應變和絲血反殺,謝木蘭的潛力能摁着他們打。
杜雁秋點點頭,轉而去問賀閑風:“小賀将軍怎麼想?”
“我沒問題,隻要謝姑娘願意去就行。”
謝初時連忙搗蒜般點頭,眼睛裡全是對能戰場立功的渴望:“我願意的夫人,讓我去吧。”
正經到連娘的不叫了。
她娘無奈地搖搖頭,打算順着就把這事定下來:“這樣啊,那你……”
“夫人,我有問題。”
主将不滿地出聲打斷。
夏荇和杜雁秋:“?”
“謝姑娘怎麼說也是女孩子,礙于身份都不該上戰場的,”主将頂着她們疑惑的目光,質疑道,“就算得了祖上的餘光有點天賦,這種關乎大家生死存亡的機會,叫一個年輕的毫無經驗的姑娘上場,是否太把士兵的命當兒戲了?”
說完,他又咬了咬牙一橫脖子,破罐破摔道:“反正,我不會放心把我手底下的兵交給這樣的将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