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竹影默默把主管亂飛的手按住,周圍的下人聽見吵鬧,都默契地出了屋子去合圍烤豆腐,留他倆在屋裡掙紮。
主管恨鐵不成鋼的聲音穿透屋子,遙遙飄入外頭的潇潇夜雨。
“現在那姓賀的被休,驸馬的位置空着,不就是你乘虛而入的好機會嗎?你這孩子,怎麼還半途而廢呢!”
要不是許竹影實在比他高了一個頭還不止,手伸長了夠不到,主管能直接氣得擰他耳朵、
“主管,人各有志。”
實在是說不通,許竹影隻先閉嘴,強行往他手心塞了幾張銀票。
“這裡是這半年來,許某總共在公主府得的月俸,”許竹影箍着主管要退回去的手,語速飛快地解釋道,“算作主管照顧我的報酬,等我和公主打完招呼出府,改天請你喝酒。”
“你這倔驢,”主管掙不過他,氣得跳腳,“當着一定要走?”
許竹影神色認真:“要走。”
“行吧。”
主管随手把銀票塞入懷裡團吧團吧,又重新坐下來,傷感地看許竹影一個個背起大包小包的行囊。
白衣本出塵,但落到這人身上,隻會叫人第一眼聯想到鬼怪話本裡神出鬼沒的妖精。
吃心掏肝,索命驚魂。
總之不是什麼好印象。
可處久了,主管回憶這半年的點滴,硬是沒找出來許竹影有什麼錯處。
都是和殿下一樣的好人家。
主管靠在椅子上,感歎道:“出去了要是混不下去,回來找公公,我帶你。”
回來當太監的話應該不必……
許竹影把最小的一個布袋單獨揣進胸口,核桃互相摩擦碰撞,咯在心口的感覺明顯得不能再明顯。
“多謝公公,好意心領了,”許竹影抽着嘴角,無奈道,“許某應該不會混不下去。”
夏理事那裡他還有個位置呢。
“行了行了快走吧。”主管擡手趕人。
接到傳話的下人小心地躬身進來,先驚奇地瞥了眼渾身挂滿的許竹影,随即在主管旁邊附身,小聲地說了些什麼。
“什麼?”主管一下坐都坐不穩了,驚呼道,“殿下今晚回來時淋了雨,受風寒發熱了?”
空雲霧月怎麼連個人都管不好。
公公着急忙慌地起身穿外袍,差人道: “趕緊差人去通知謝夫人,再多請幾個醫師來。”
他急得團團轉的,快步沖進屋内翻出太後娘娘給的要方子,要打傘去瞧瞧‘長公主’的情況。
都要沖到門口了,路卻突然被一個白衣人攔住。
主管停下步子,奇怪道:“小許,你站這幹嘛?不是要去和殿下說要走?動啊?”
不對勁。
十分有九分的不對勁。
夏理事今天剛發的熱,原本好好養着的長公主也出事了?
天底下哪來這麼巧的事。
許竹影直覺自己猜到了什麼,當即放下右手提着的包裹,幽幽地開口道:“眼下殿下身體告急,許某離開,實屬是不情不義。”
“嗯對,”主管着急出去,邊朝他身旁繞道邊點頭,“你知道就……”
許竹影将肩膀背着的幾個大家夥也卸下來,見主管詭異地後退幾步,回頭道:“什麼?”
他一個健步沖上來,抓住眨眼間把包裹抛完的許竹影,震驚道:“你不走了?”
那你剛才和我唱半天戲是要幹什麼!
耍我好玩嗎?
“嗯。”頂着主管震驚的目光,許竹影遲疑點頭。
主管單手握着油紙傘,和他一字一句對賬:“人各有志?”
許竹影假笑:“志向是随時會變的。”
主管又翻舊賬:“這不是條件不條件的……”
“機會來了,其實許某也應該把握住,”許竹影咬着牙,從喉嚨裡擠出恭維的話,“賀閑風被休了,現在乘虛而入,當驸馬的機會最大。”
“好小子,有覺悟!”
主管滿意地拍拍他的肩膀,邊帶他走邊教導道:“以後當上主夫可要大度,身份有别,要不是殿下有意,你哪進得來這道門?别學前任那小肚雞腸的性子,殿下多看别的男人一眼他就跟炸了毛的公雞似的。”
許竹影扶額:“好,好的。”
說得好像夏荇真能娶他一樣。
他擡起狐狸精模樣的臉,睫毛低垂,認真道:“多謝公公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