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的随從見夏荇老是愛往湖邊瞧,拿了介紹特色産品的小冊子過來,一家一家地給她講。
剛介紹完近幾年剛新奇的紫陶柴燒,夥計囫囵吞倆口茶水,還沒繼續接着話題說下去,先被走進院子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主要是這場面想不注意到應該也挺困難的。
“将軍,你再這樣……”
繡球花開得熱烈,許竹影背上扛着滿臉通紅的謝某人,狼狽地邁過門檻。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玉冠束發、銀線繡出的山川湖澤封邊,腰間袖口脖頸,凡是能孔雀開屏的地方全丁零當啷地挂了滿銀飾。
當下被個虎背熊腰的大男人壓着,行動不便,舉手投足哪哪都不得勁,全靠身高撐着才沒被拖得倒地。
許竹影又艱難地朝院中走了幾步,擡手把謝大歪掉的頭擺正,眯起眼笑道:“許某就真的要把你從綠湖邊上丢下去了。”
笑得非常有可信度。
“你别管我……”謝大嘟嘟囔囔,“我今天都這麼慘了,喝點酒怎麼了!接着喝!”
許竹影無奈地點他:“不就是被拒絕了嗎?又不是範元安起死回生。”
倆個夥計急忙上前,一人一邊扶住被朋友一句話刺得哇哇大哭的謝将軍。
“殿下,”許竹影總算得了空,動手整理幾下歪掉的各種配飾,風度翩翩地沖夏荇問好,“午安。”
夏荇:“。”
原來被謝大拉來喝酒的倒黴朋友是他。
“你辛苦了。”夏理事拍拍掌,真心實意地回。
“許某大概聽他吐露了點發生了什麼。”
許竹影邊說邊上前。
他走到夏荇身後站定,點點剛被擡到水榭貴妃塌上的大将軍,沖喜畫語重心長道:“喜主管那一巴掌打輕了。”
破天荒從男人嘴中聽到句人話,喜畫差點沒拿穩手中的茶盞。
“你不是他朋友嗎?”夏荇擡頭看向他,疑惑地問。
怎麼幫起理來了。
“點頭之交而已。”許竹影彎下腰,頗有自覺地将夏荇快要空掉的茶盞倒滿。
夏荇奇怪地看他一眼,搭在桌邊的手指動了動,最終沒拒絕。
湖風中似乎多了難言的竹子香。
夏荇偏過點身子,發現是某個人因為姿勢而偏到一半垂下的長發上散發出來的。
許竹影察覺到視線,倒茶的姿勢不變,将漆黑陳澈眼珠淡淡地挪過來,和她對視。
姿勢問題,從下往上看,睫毛幾乎快蓋住了他大半的眼睛,擋去許多晦澀難懂的圈痕。
含笑的清朗聲音從頭頂緩緩落下:“當下他喝昏過去了,喜主管要是不解氣,可以趁現在過去多揍他幾拳,等酒醒了就說他自己摔的,保證發現不了。”
竹子味實在是太濃,夏荇默默開挪,稍微離他遠了點。
她附和道:“本宮可以派幾個人摁住他,你想去嗎?”
喜畫托着下巴,當真開始考慮要不要再揍幾下解氣:“我想想啊……”
小陶碗中最後一點結塊的甜冰也化作了水。
“殿下吉祥~”
夏荇挖着新上來的酥酪,還未等到喜畫深思熟慮後的答複,先被前面遠遠傳來,媚骨天成的一句稱呼給吓了下。
什麼動靜。
她疑惑地望向隻關了一半的院門。
那裡還在陸陸續續地進人。
水榭前,一看也是個酒樓話事人的男子為首,身後跟着花紅柳綠、浩浩蕩蕩的花旦與青衣。
個個施白粉、着戲服,要是‘長公主’興趣上來說要聽個小戲,他們能直接就地開演。
“殿下,”老闆夫搓搓手,笑得沒得眼,“聽聞殿下下榻,小人特地找來了城裡曲唱的好的幾位憐人,為殿下解悶。”
夏荇:“?”
夏理事大為震撼。
站在最前頭的幾位羞答答地用水袖捂着嘴,在老闆夫說完全部話後,向殿下抛去個百轉千回的眉眼。
動作間,脖子上的喉結微微抽動。
空雲看到這一幕,氣得直直地站起身,怒道:“誰叫你安排的?”
堂而皇之犽妓!把她們殿下當什麼人了!
簡直荒唐!
簡直不可理喻。
大恒真是要完蛋了……
夏荇懵着,突然察覺到某股竹子味似乎有開始變濃了點。
耳邊,某個人冷靜地猜測:“殿下是有對旁人無意說過,喜歡這種嗎?”
“是喜歡唱曲、身段、衣裳還是……”許竹影上下打量花旦抹了厚重油彩的臉,鬼知道是用了多少毅力才保持聲音平穩,“就喜歡清秀俊俏、貼心懂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