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胡乾不由感慨，“這還真是世事無常，人心難測。”

“還有更壞的呢，”李絮補充，“若是這位書生才高八鬥，中了狀元，榜眼，探花一類可以面聖參加殿試的名次，極有可能當場就讓皇帝看中賜給哪個公主當了驸馬，于是一生困在紅牆綠瓦當中，看似擁有榮華富貴，實則身不由己。若是他的心中還在惦念那位千金小姐，也就顯得這出悲劇更加濃墨重彩。”

“雖然我沒看過這類本子，因為師門的藏書閣裡沒有，但是聽着還挺精彩。”

胡乾贊歎說道，郝敏又問：“那與你說的站在父母的角度上面以己度人又有什麼關系？”

“雖然撰寫故事都在講求要從主角，就是千金小姐和窮酸書生的角度去說，可是有誰在乎過了前者的父母？自己含辛茹苦錦衣玉食養大的閨女，教得知書達禮，最次也要琴棋書畫無所不能，最終才能像那花朵一般。誰知一朝見了一個來路不明的書生，竟是臉面和富貴都不要了，為了和他厮守竟然還會舍棄年邁父母，若是無聲無息和那書生跑了也就罷了，最怕的就是明知自己有錯，卻還嘴硬和父母大吵大鬧不惜斷絕關系，豈非不再知書達禮，好不容易學會的琴棋書畫也是笑話。”

“嗯，言之有理。”

胡乾和郝敏聽完異口同聲評價說道，随即後者恍然大悟，“哦——怪道你要用着這般憤恨難平的語氣說這，該不會是你那青樓裡面的姑娘也像這些本子裡面說的那樣跟人跑了不成？”

“唉，”李絮接着歎氣說道，“可不是嘛，我的姑娘雖然不是自幼錦衣玉食長大的千金小姐，每個卻也是我當初花了重金寄予厚望，費盡心機培養成才的女子，甚至為了扶持她們所要耗費的精力和财力絲毫不比教導一個合格的千金小姐要少。”

“可是我卻忘了指點她們抵禦誘惑，她們有的是人心高氣傲的同時覺得待在我們花入樓屬于埋沒才華和身陷囹圄，受了那些隻知朱門酒肉臭的纨绔子弟和看似懷才不遇，實則一窮二白，永無出頭之日，平時僅能依靠随意書寫幾句酸腐的詩詞聊表寸心的文人墨客的挑撥，竟然公開與我叫闆，甯願舍棄自己一身的修為和能力也要去和那些濫竽充數的臭魚爛蝦厮守。”

“這些天殺的男人哪個不是看重她們沒個幾年就要褪色的花容月貌和注定昙花一現的跌宕風流才用花言巧語騙得她們到頭人财兩空，卻還和我說是什麼兩情相悅天賜良緣，呸，這和趁火打劫坑蒙拐騙又有什麼兩樣？”

李絮說着朝着地面假意吐了一口唾沫表示憤然和不屑，就聽郝敏一邊哂笑一邊調侃似的語氣說道：“我還以為你這青樓的買賣經營到了這等權勢滔天的位置，對于手下女子的管教方式必定十分嚴厲，再怎麼樣也不至于淪落到了尋常妓子敢和東家叫闆和人私奔的地步，怎麼你會這樣不堪？”

“我這不是憐香惜玉，于是不舍她們跟着我了還要再像當初流落街頭的時候吃苦受罪？誰能知道她們一個二個都不感念我的恩德，反倒胳膊肘朝外拐……這還沒完，甚至有的翅膀硬了，以為攀附上了權貴就能一飛沖天高枕無憂，從良以後學着我的樣子同樣開了青樓，或者去了宮廷教坊當了老師，最後一樣幹不過我，破産倒閉，或者遭到開除，辭職了。”

“你快别把自己完全說成受害的人，難道她們有的入了侯門，對你來說就沒半點好處，恐怕有時就算她們不願，你也要把她們送上王孫貴胄的床榻吧？”

郝敏斜着眼睛看向李絮，表情當中盡是玩味的意思。

“噓，”李絮聞言嘴角咧開一個淺笑，右手食指抵住薄唇示意郝敏慎言，随即輕聲說道，“佛曰：不可說。”

“诶，”這回胡乾看見他倆你來我往的擠眉弄眼，更加不解，直接問道，“到底為何他要送他手下的女子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