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蔣詩琪一把扶住我搖晃的身體,聲音終于帶上了一絲急切,"左辰傾乃是竊國之賊,公主為什麼對他如此念念不忘?難道國仇家恨都不算數了嗎?"
"我不信……"我那裡聽得進他的話,眼淚砸在他的手背上,呢喃道,"除非我親眼看見他的屍體……否則我絕不信……"
蔣詩琪沉默良久,終于歎了口氣:"好,我帶你去。"
我與蔣詩琪帶了幾名侍衛,離開軍營,去了附近山頭的亂葬崗。
冷月高懸,夜風裹挾着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我踉跄地跟在蔣詩琪身後,心跳如擂鼓。
"就是這裡。"他停在一座新立的墳前,墓碑上甚至連名字都沒有,隻有一塊粗糙的木牌。
我的雙腿發軟,幾乎跪倒在墳前,手指深深插入冰冷的泥土中。
"挖開。"我啞着嗓子命令。
蔣詩琪眉頭緊鎖:"公主,你确定要——"
"挖開!"我幾乎是嘶吼出聲。
他盯着我看了幾秒,終于揮手示意身後的侍衛動手。
棺木被撬開的那一刻,腐臭的氣息瞬間湧出。我強忍着作嘔的沖動,顫抖着湊近——
屍體已經腫脹潰爛,面目全非,但那身殘破的衣裳,我認得。
是左辰傾最後穿的那件墨色長袍。
我的信念在那一瞬間崩塌。
然而,就在我幾乎要昏厥過去時,餘光卻瞥見了一樣東西——屍體的手腕上,沒有那道熟悉的疤痕。
左辰傾的手腕上,明明有一道刀痕。那是我劃傷的。
而這具屍體……沒有。
這不是他。
我的心跳驟然加速。
——這不是左辰傾。
這個念頭像閃電般劈進腦海,我死死盯着那截沒有疤痕的手腕,呼吸幾乎停滞。
可蔣詩琪為什麼要騙我?
我強壓下翻湧的情緒,緩緩站起身,裝作崩潰般踉跄後退,任由淚水模糊視線。
"公主……"蔣詩琪伸手想扶我,卻被我猛地甩開。
"滾開!"我聲音嘶啞,轉身就往山下跑,任憑他在身後呼喊。夜風刮過臉頰,冰冷刺骨,卻讓我越發清醒。
——左辰傾還活着。
剛剛我被悲傷沖昏了頭腦,忘記不過幾日功夫,屍體怎麼可能那麼快的腐爛,即便是殼殼島燥熱的氣候,也難以在短時期内腐爛到面目全非。
究竟是蔣詩琪在欺騙,還是左辰傾想到的金蟬脫殼的法子?
蔣詩琪在半山腰追上了我,我怨恨他的隐瞞,并不怎麼搭理他。
直到下了山,蔣詩琪方道:“西涼淵傳來消息,他與千機山莊的人明日就應該到了。”
我明白他這話的意思,是時候做出決斷了。
“放心,我會按照計劃複國。”我冷冷道。
蔣詩琪猛地捉住我的手:“逍逍,其實你複不複國對我來說并沒有那麼重要。我在乎的,從來都隻是你的心。你對我……有心嗎?”
“自然是有的。”
這四個字說出口的瞬間,我看到蔣詩琪眼中迸發出驚人的光彩,像是黑夜中突然被點亮的燭火。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将我拉近了一步。夜風裹挾着山間的濕氣,吹亂了他額前的碎發,也吹亂了我的呼吸。
“隻是我的心不隻在你這裡。”
燭火熄滅了。
蔣詩琪的手僵在半空,眼中的光芒迅速冷卻,凝結成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複雜神色。震驚、痛苦、憤怒,最後歸于一種可怕的平靜。
"左辰傾。"他念這個名字時,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帶着刻骨的寒意,"即使他背叛朝廷,即使他已化枯骨,你還是......"
我抿緊嘴唇,沒有回答。
過了許久,蔣詩琪吐出口氣:“好,我知道了。”
他轉身朝山下走去,身影顯出絲落寞。
遠處傳來馬蹄聲,蔣詩琪停下腳步:“西涼淵他們應該已經到了。”
我們快步趕往軍營,離得尚遠,就看到十餘騎黑衣人,為首的男子一襲暗紅錦袍,長發用金環束起,腰間懸着一柄造型奇特的長劍——劍鞘上纏繞着銀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是秦琅。
“逍逍!”他看見到我,眸中露出喜色,迎了上來。
我左右不見西涼淵,忍不住問道:“就你一個人嗎?”
“西涼将軍和真真随後就到,我先行趕來,見你安然無恙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