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後，距離晚上9：00還有幾個小時，作為祭品的安黎始優哉遊哉地在圖書館内閱讀着書籍，比起他，其他三個玩家的心情更像即将要成為祭品的人。

雖然主線任務已經完結，但不代表危險結束。

琴複己清潔休息過後受不了空無一人的寝室，便去404室串門。

門是謝森開的，地上有一袋很顯眼的幼苗，江若江在自己的桌上用從實驗室順來的缽杵和研缽研磨着植物，旁邊是用裝着粉末的玻璃罐。

琴複己跟謝森打了個招呼後，問江若江：“這是什麼時候弄來的？”

“昨晚，”藍發青年放下缽杵，“我尋思在考試裡面的教師宿舍既然有幼苗，那麼現實校園也應該有，就去看看了，結果還真找着了。”

“你已經有了打算。”

“隻是想來個小實驗，據說有些毒蛇注入自己的毒液後會被毒死，我打算做個類似的。”

“毒蛇？啊，你是說……”琴複己看出行動的不确定因素太多，“那如果不成功呢？”

“那就隻能讓安黎始躲到12：00了，反正遊戲時限是三天，時間到了也能通關。”江若江半開玩笑道。

“躲得掉嗎？”謝森擔憂地捏揉着手指，她不想看見認識的玩家再減少了。

“你覺得學校為什麼請第一名的學生在9：00前往校門口？”

“方便水滴魚怪物進食？”

謝森當時雖然處于中毒狀态，但同樣在最後看見了水滴魚怪物的全貌，它的身體需要保持濕潤，至少某一部分的身體需要碰到水。所以其活動範圍最多是以池塘為中心的三百米内。

按照它的軀體構造，活動的方式隻能是彈跳或者翻滾，不适合捕獵。

但是它有造霧的能力，霧氣不僅僅能讓人中毒，更能混亂玩家的方向感，讓玩家下意識向水滴魚怪物的方向前進，這是謝森親身體會過的。

晚上9：00是霧氣變濃郁的時候亦是學生宵禁的時間。水滴魚怪物能在學生都不知情的情況下悄悄地享用自己送上門的祭品。

“對，但這隻是其中一個點，”江若江彎起那雙杏眼，不知怎地讓人發冷，“這還是為了讓學生保持虛無的希望，在試煉場上盡情展示成為祭品的潛質。”

程臻的日記裡面寫過他以為自己能逃出去。

從那個時候，江若江就推算着學校到底是如何讓學生積極參與考試，除了考試的死亡恐懼之外，他們還讓學生有了“第一名便能離開校園”的錯覺。如果他們沒有從程臻口裡知道祭品試煉場的真相，沒準會跟其他學生一樣以為隻有第一名能夠離開。

在宵禁時刻進食，就不會有學生發現這個謊言背後的真相，側面也說明水滴怪物并不想現有的學生受幹擾。

這一點是能利用的。

“所以……”

“我會盡量保住安黎始的，你不用擔心我們。”江若江給波波頭女生一個平和的微笑。

琴複己跨坐在椅子上，突然想到：“它隻吃一個學生也能維持力量？”

“誰說隻吃一個？它全部都吃，學生屍體不都留在它造的考試空間裡面嗎？難吃是難吃，但好歹是食物，這怪物還是會吃的。”

就連不合它口味的青卿，不也咬了幾口麼？

江若江沒把後面那句說出來。

“我明白了，”琴複己說，“這就是個養豬場，先天不好的先吃了，剩下的繼續圈養，能養肥的就讓它繼續長胖，不能養肥的就吃。然後養出最好的那隻豬，自己享用，次等的那幾隻聰明的就成為養豬人繼續幫他養……”

聽見這個比喻的江若江眼神微暗心不在焉，他似乎聯想到别的東西。

把幼苗全部磨成粉末再小心翼翼地倒入玻璃罐中，整個過程用了兩小時。琴複己偶爾接手讓江若江休息一會，謝森力氣不足唯有負責給他們倒水。

藍發青年随後捧着那瓶玻璃罐離開了宿舍，準備晚上的行動。

琴複己望着藍發青年的背影，定在對方飄忽卷發的發梢，下意識跟謝森提一句：“有時候，江若江跟安黎始還挺像的。”

“像嗎？”謝森詫異地眨了眨眼，這兩人談得上一分的相似嗎？

——

晚上9：00。

圖書館的落地玻璃被霧氣漂成深灰，内部暖黃的光照下，金發男人翹着腿半躺在暗紅布藝沙發上，翻開第三本書籍，全然不覺時間飛逝，直至有人奪去了他的書籍，四個年輕男女包圍安黎始。

他恍惚地舉起頭。

“同學，時間到了。”

他們的身份是老師。

安黎始将垂落的發絲勾回耳後，慢悠悠地站起身。

當這個漂亮的學生站直了身子，近兩米的身軀給負責接送的老師們帶來無法忽視的脅迫感。

見對方配合地跟随着，沒有任何反抗，他們才松了一口氣，帶着可惜的眼神端詳着這一年的祭品。

容止端麗，性格溫和，成為怪物的食糧實在是糟蹋。

這位金發學生鎮定得反常，不像其他以為能離開校園的第一名開心，也不如其他依稀猜到内幕的第一名緊張。

身為老師的他們倒是惶惶不安，仿佛在運送着一隻随時會鼓吻奮爪的雄獅。

穿過迷蒙白霧中到達校園的鐵門處，其中一人拿起鑰匙把鎖打開。

“你可以離開了。”

安黎始被粗暴地推出去，鐵門铿镗一聲重新鎖閉。

對了，白天江若江特地到圖書館告訴他出了校門就抓住欄杆往西走。

撫上冰冷的不鏽鋼柱，金發男人琢磨半晌，向東凝視，仿佛能穿過濃重厚霧氣，瞧見距離池塘三百五十米外，背着垃圾袋的江若江。

藍發青年帶着防毒面具，拿着繩子，剛剛翻過欄杆。

把繩頭綁在欄杆上，另一端綁在腰間，江若江開始霧中行走，他偶爾會摘下面具，因為霧氣會帶領他靠近水滴魚怪物

他跟水滴魚怪物的直線距離約莫四百六十米，在繩子有繩結記号，一旦超出了這個距離，江若江便需要小心。

他摸着繩子前進，當碰到預先打好的繩結之時，江若江放緩了腳步。之前特意詢問過琴複己對上水滴魚怪物的情況，對方提醒了他好幾次要留意呼吸聲。

環境音被濃霧稀釋，江若江唯獨能聽清自己所發出的心跳聲。

呼、呼、呼。

這是他的呼吸嗎？

江若江蓦地止步，冷汗從額角流到唇邊。

呼、呼、呼。

在屏住氣管後，江若江仍舊聽見像是貓科呼噜的聲音。于是他打開手中的黑色垃圾袋甩了出去，粉末炸開之後就握着繩索死命往回跑。

這是最好的做法了吧？

獎勵道具是繩索跟防毒面具，能最好運用這兩個道具的方法不就是這樣嗎？

發狂一般地懷疑自己的同時，江若江的眼中有了詭異的光彩。

面對生死危機沒一個人是不害怕的，但他享受這些，同時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享受。

水滴魚怪物行動之前，需要先将身體脫離土地，這個過程需時頗久。

根據文綜考試的情況，江若江認為時間是足夠自己跑回原處。

他氣喘籲籲地抓住鐵欄，解開繩索翻身入内，進入校園便可以确保安全。

就算水滴魚怪物不受粉末影響，它也不至于為了一隻“小老鼠”毀掉整個試煉場的運作。頂多隔天命令老師們抓捕他，可惜那時候江若江已經結束副本回到玩家空間了。

地震般的轟隆巨響，昭示水滴魚怪物開始行動。

藍發青年靜心等待，除了最初那聲巨響，白霧中再沒有其他的聲息，校園建築物的輪廓漸漸顯出。

成功了？

就這樣沿着欄杆行走，便能去往校大門，如果粉末真的有效，想必水滴魚怪物會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