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個存活玩家裡有七個留在了平康樓,除了江若江三人,還有路牽、惠靈、林凡和平文祖。平文祖并未與江若江他們接觸過,但人看上去挺乖巧的,黝黑大眼陽光男,實力未知。
窗紙滲透猩紅流光,外形圓滑的人形投映在白紙上,客人們目睹詭谲一幕,吓得不敢出聲,東躲西跑。
是怨鬼嗎?
藍發青年矚視着窗紙上人形的黑影,它們的形體一模一樣,無高矮胖瘦之分。
人形開始繞着平康樓移動着,可它們總是正對着樓内,不像是在行走,反倒像是在飄浮,而且有被風吹到卷邊的現象。
紙人?
這是江若江腦海中想出最符合神秘人形的東西。
樓外光線暗淡下去,随之而來樓内刺目的紅光,光源來自每個人頭頂上懸挂的燈籠。
不,現在已經不是燈籠了。
各層所高挂的紅燈籠不知何時化作一個個無繩懸浮的豔美人頭,她們的白臉因為裡頭的燭火而發紅,裂開的紅唇歌唱着熟悉的有關泥娃娃的童謠,客人鬼哭狼嚎地抓着寂然不動的門窗,可惜他們注定沒有任何退路。
泥娃娃,不是個,真娃娃,誰憐她,栖身街角下。
泥娃娃,泥娃娃,有眉毛,有眼睛,不霎卻肢娊。
泥娃娃,泥娃娃……
【SAN值下降3點,當前SAN值為67/100】
這首可疑的曲子出現得過于密集,而且還刻在了陶偶的底部,這讓江若江懷疑自己是否遺漏了什麼?曲子不單單跟白娘、街角的陶偶有關,肯定也有其他的關聯……
燈籠的紅唇開裂成新月形,一條長長的舌頭從中滑出,往下延展,來到了江若江的眼前。他這才發現,那壓根不是什麼舌頭,而是一段紅绫。
他跟琴複己立即退避,以免讓紅绫所碰,後背靠着牆壁,他們心裡才覺安心。平康樓的中庭所垂落的绫羅如同傾瀉的血瀑布,觸目驚心。客人NPC更是吓得魂不附體,于绫羅中亂繞,以為自己進入了地府。
與此同時,江若江發現門窗傳出蹭刮的斯斯聲,半片“人頭”從她右側檻窗的縫隙裡冒出來。
畫得無神眼睛,正對着他。
“人頭”笑容和眉毛都是簡單的括弧,臉頰有兩個簡單的紅圓,形成似人非人的怪誕感,它身上紅色的水迹,不知道是血還是……
“江若江!”
琴複己立即扯着江若江向内跑,躲開窗邊的紙人。
“哇啊,别碰我!” 有個客人想要弄走肩上的紙手,卻被那薄得荒誕的紙片在上臂留下了刀割劍劃般的創口,然而創口沒有流血,傳出灼燒後的焦味。
一條手臂砰砰落地,化成了細碎的紅紙片。
他們見狀取出了抹朱砂的刀具,擺出戰鬥姿态。
【SAN值下降5點,當前SAN值為60/100】
這就是成為紙片人,進入二次元麼……
江若江給自己講了個冷笑話舒緩緊張的心情。
紙人隻是好奇地把半身探入樓内,沒有進一步入侵的意思,它們黑洞洞的眼睛正朝每一個人看去,被那目光掃過的人皆寒毛卓豎。
忽然,笑嘻嘻的它們咻地鑽回去。
窗紙上的人型倒影手牽着手,跳篝火舞般瘋狂轉圈,越轉越快,連肉眼亦無法跟上,隻見一條黑帶似的影在外轉動,眨眼間又跟變戲法一樣消失在每個人的視線中。
平康樓在晃動,江若江不自覺地後退撞到了某個人的胸膛,他仰首看見一頭被束起的淡色金發,高眉骨使得對方的雙目藏匿在陰影中,留下若隐若現的金芒。
不過更讓江若江關注的是,六樓的牆壁正向内聚攏,四面牆相交,整座建築變成了漏鬥狀,跟封夜之前說的一樣。
不同的是,這次平康樓的上部為窄,下部為寬,所以用金字塔形興許更為合适。
牆面依然在傾斜,四面牆繼續合攏,六樓已經不見了,最窄點到了五樓。
他看見最窄點的幾個人頭燈籠出現了倒懸的情況,情況維持了幾秒,整個燈籠便如同變戲法一般突然消失。
就算沒有親眼看見,也能從發生的事實推測出那處有個具備強烈吸力的孔道,能夠将物品吸入。
藍發青年随即搖搖頭,像是在否定适才的想法。
不,也有可能是個“8”字型的沙漏,那個細孔必然能通向某個空間,
現在的平康樓有兩種可能狀态。
第一種,他們可以想方設法通過中間的細孔,另一邊是較為安全的空間。
第二種,進入細孔的人和物必毀無疑,所以他們要在它降落之前尋找逃離之法。
後者的可能性更小,因為這代表一向被當成安全屋的六樓已被毀壞,變成了死局。
越來越多的人頭燈籠憑空消失,孔道在以固定速度降落。最多五分鐘,它就會降臨在每個人的頭上。
玩家恐懼着上方所出現的怪現象,在一樓各處探尋線索和出口。
時間的白白消逝讓灰暗染上每個人的面容。
平康樓内完全找不到任何有用的東西。
孔道到了三樓,四邊的牆面傾斜得厲害。
也許是絕望的緣故,玩家不自覺地聚集在一起。
當然,玩家中也有兩個人是不絕望的,一個滿臉冷漠,一個裝害怕搞氣氛。
至于戴面具那位,江若江看不見對方的表情,略過。
【哈哈,大家一起死,一起死。】
【行不行啊藍毛,之前耍了路牽一道還以為很牛叉,現在就卡關了?】
【藍毛純粹是有點小聰明罷了,活不久的。】
見言論走向有點極端,路牽主動調節氛圍:“地獄級副本卡關很正常好不好,别詛咒人家啦,再這樣我禁言了。”
然後話題又回到了嘲笑墨鏡男身上,充滿歡快的彈幕沒有緩解玩家們一絲一毫的焦慮,反而使他們更為不安。
他們擡頭就能看見那個孔道,目測隻有人類半個巴掌的大小。
如果被它吸入,玩家必定被壓成肉碎。
此時此刻,江若江的大腦已經被那首童謠占據。
這是人頭燈籠出現時所歌唱的曲子,不可能僅僅作為氛圍烘托。
他咀嚼着曲中出現的歌詞,偶爾吟唱出聲,雖然刻着歌詞的陶偶已經碎掉,不過好在他的記憶夠牢固。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琴複己狐疑地看着一臉興奮的藍發青年,不知道對方想出什麼解決方法了。
“我們快上去!”江若江眼中閃着近似瘋狂的光,他指着上面的人頭燈籠,“到燈籠上!”
“行。”
一秒也沒有猶豫,她立刻與藍發青年一齊行動。
說實話,面對如此恐怖的人頭燈籠,普通人很難做到像琴複己那麼果斷,這是江若江很欣賞她的一點。
樓梯因為建築的變形而毀壞,他們不能使用樓梯,唯有試着找些支柱欄杆之類的東西攀爬上去。然而當江若江抓住其中一根承重柱的時候,支柱一捏就扁,又薄又軟,質感像是紙張。
這樣的話,他們能夠達到六樓的方法就隻剩一個了。
江若江和琴複己對視了一眼,然後拉住最近的紅绫,紅绫的觸感意外地跟普通的絲織品别無二緻。
順着紅绫攀爬的兩人引起了其他玩家的注意,在暫時沒有破解之法的情況下,玩家也隻好先跟從他們的行為。
頭頂上的紅燈籠森然監視着他們,嘴角漸漸裂到耳邊,像是很樂意這些人靠近。
藍發青年抓住人頭燈籠油乎乎的黑發,他仰視着對方充滿血絲的眼仁,那血唇即時格格嬌笑着,細尖的牙齒随着笑聲顫抖,一口吞下藍發青年。
【SAN值下降10點,當前SAN值為42/100】
一陣眩暈過後,江若江便發現自己身處燈籠的内部,對比過燈籠與身體的比例後,能确定他是被縮小了,蒼白薄紙完全遮蔽了周遭的環境,他隻能靠聽覺來分析外面的情況。
距離他很近的位置,有一把女聲:“江若江,你聽得見嗎?”
“聽得見!”藍發青年回答道。
“為什麼你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