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珠眼見推脫不掉,萬一程書紅真的和葉茂林商量好了要帶她去買新衣服,到時候就真完蛋了。
絞盡腦汁,忽然靈光一現,也許能暫時讓程阿姨别想着買衣服的事。
“程阿姨,您是要給程靈送傘嗎?要不我去吧,我現在也沒什麼事,就當熟悉下小區周邊環境。”
她們現在住的這個小區叫鳳凰花園,是程書紅三年前離異後搬到江陵時買的,因而程靈也是在江陵讀的初中。
葉茂林和程書紅經人介紹認識後,葉茂林就拿出多年打工的積蓄把這個房子剩下的貸款還了,還在小區門口開了家文具店,随後帶着葉明珠搬了進來。
說起來,她來江陵這一個月也沒怎麼出過門,對江陵是真的不熟。
程書紅聽到她竟然主動提出給程靈送傘,詫異的同時,心裡也松了口氣。
她也想兩個孩子搞好關系。
“那我把地址給你,找不到地方記得給我打電話。”
程書紅輕輕摸了摸她後腦勺,把地址寫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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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明珠帶着兩把傘,又拿了個口罩,按照程書紅給的地址,往濱江商業廣場走去。
琴房就在廣場後面的時尚街,過去大概四十分鐘。
走過一家家精緻的門店,即便天色昏暗,這裡也如白晝般亮眼奪目,不遠處的商業體外立面挂着當下流行明星的巨幅海報,車水馬龍霓虹燈亮起,遙遙望去,就好像鍍了層蒙塵的濾鏡。
繁華得讓人覺得不真實。
無論是這裡的高樓大廈,還是腳下鋪設整齊的地磚,這種日常的沖擊時常令她覺得這座城市好陌生。
她好像不屬于這裡……
于是隻好從舊人舊物上尋找一點安全感,比如給還在鎮上的奶奶打電話,聽聽她的聲音。
或者穿以前常穿的衣服,即便它們已經很舊很舊了。
最重要的是,這些寬松的衣服能掩蓋住她圓滾滾的腰身,還有粗壯的大腿。
黑色,讓她有安全感。
不一會,天色忽變,風聲嗚嗚,就連綠化帶的樹木都被吹得唰唰作響,雨滴由小變粗,頃刻間嘩啦啦跟潑水似的,劈頭蓋臉砸下。
她連忙撐開一把傘擋在身前。
還好琴房馬上就到了。
隻是不知為什麼,越靠近,心裡越莫名的緊張。
她從沒有來過這種地方,這裡進出的每個人都有種說不上來的氣質,她好像一個突兀闖入這裡的外來者,顯得格格不入。
就在她站在琴房的台階下不斷做心理建設時,忽然身後傳來兩道年輕的男聲,其中一個直接掠過她頭頂,拉開了玻璃門。
“可算找着地方了——”
那人喘着氣控訴:“為了你,我放棄了打遊戲的時間,下暴雨都陪你出來,說吧,準備怎麼謝我?”
“廢話一籮筐,真是後悔叫了你,我還不如直接——”
另一人收了傘候,随意地往旁邊甩了甩,幾滴雨瞬間蹦到了葉明珠口罩上和頭發上。
葉明珠下意識躲了下。
他顯然沒料到身後居然還站着個人,還不吭聲,比了個不好意思的手勢:“哎,對不住對不住。”
葉明珠搖搖頭,想說沒關系。
那人已經轉過身,徑直往裡走了。
“……”
她輕輕呼了口氣,對這樣的場景已經見怪不怪了。
甚至以前經曆過更惡劣的情況。
沒有人會對一個平凡的胖胖的女生分出額外注意力。
怕耽誤給程靈送傘,她沒敢再猶豫,跟在他們後頭走了進去。
兩個男生倚在前台。
收傘的那個男生穿着件潮牌T,頭發看得出來精心打理過,身材威猛,就是皮膚有點黑,然而此刻他臉上竟然露出了類似害羞的神情,叫人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見他磨磨蹭蹭半天不出聲,另一個人啧了聲,看不下去了,“說我廢話一籮筐,我來問!”
“請問,程靈是在這裡上鋼琴課嘛?”
程靈?
葉明珠心下疑惑,他們也是來找程靈的?
前台查了下電腦:“她還有半小時下課,你們可以在休息區等一下。”
“那就再等半小時啰。”
男生拿出手機發語音:【我服了彭彭,竟然還整害羞了,同校三年一句話不說,今天抽風非得來給人送傘……】
話音未落,就被那個叫彭彭男生踢了一腳:“哥們都高中生了,别老拿初中外号叫我。”
他敏捷躲開,露出一口大白牙,“叫了會怎樣?”
彭鵬對着一旁锃亮的全身鏡撥了下發型,“萬一被程靈聽到,會有損我本人高大威猛的形象。”
“……嘔。”
男生繼續發語音:【賀炀你還有多久到啊?幸好叫了你一塊,和這厮單獨呆一塊真不行,我現在就想給他一拳。】
聽到這個名字,葉明珠心口突得一跳,呼吸都不自覺屏住。
這時,琴房門口的門鈴再次叮當響起。
有人裹着斜風驟雨踏步而來。
“給了——”
來人進來冷不丁捋了把彭鵬剛理好的發型,在他即将爆炸前,往他懷裡塞了瓶還冒着冷氣的可樂,凍得他一哆嗦。
下一秒,另一瓶扔進了旁邊男生懷裡。
少年穿着簡單的白衣黑褲,肩膀已經初顯成年人的骨架,看着清瘦,身姿卻很挺拔修長。
他逆光站在大廳裡,屋頂暖黃的流光好似丹青手,寥寥幾筆勾勒出他流暢深邃的臉型輪廓。
高筆薄唇,眉目英挺。
他慢悠悠朝兩人擡了擡下巴,嗓音含笑問:“夠不夠?”
聲音聽上去懶懶的,但低沉清朗,磁性悅耳,一點都沒有男生變聲期的尴尬,宛如燥熱午後的一杯冰鎮氣泡水,怎麼聽都不會膩。
彭鵬靜了三秒,頂着被薅起的呆毛,咻咻炸毛了。
“賀炀你大爺!我才花599剪的頭——”
葉明珠就是在這時轉頭看向他們。
原來她剛剛沒聽錯。
真的是他。
賀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