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如是端起盛着羊腿的瓷盤進入營帳,見明心阖眸打坐,仿佛老僧入定。
“這是剛炙的羊腿,趁熱吃點。”應如是将瓷盤端到他面前。
烤肉的香味瞬間萦繞在他鼻尖,明心微蹙了眉,撇過臉去:“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沾葷腥,不得非時食。”
“這裡是軍營,不是寺廟,入鄉随裕懂不懂?”
明心向後挪動了一些,抗拒道:“施主請自重。”
應如是臉上流露出失望神色,她幾乎就要放棄了,但随後又想起劉舞起的話:
“強攻就是要你抛開一切顧慮,以自己的想法為主,不管使用什麼手段,達成讓他臣服的目的。簡言之,就是以你在戰場殺敵那般氣勢去壓制他。”
于是,她神色一變,扣住明心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
二人距離極近,呼吸可聞,應如是似乎在他臉上看到一瞬間的迷茫和慌亂。
這一細微變化讓她心中竊喜,接着又生硬地說道:“你可知本将軍的話就是軍令,你隻能服從。”
然而這次明心卻面色無波地回道:“恕貧僧難以從命。”
應如是愣住了:他這是鐵了心要與自己作對嗎?
“違抗軍令者,按照軍規打四十軍棍。”劉舞起人未至聲先到,她在帳外偷聽了許久,終于忍不住,決定親自出馬。
應如是急忙将她拉至一旁低語:“萬一傷了他怎麼辦?”
“無事,可以輕點打。”劉舞起打定主意,“你隻管吩咐下去,接下來的事我來安排。”
見她依舊遲疑不決,劉舞起隻好以言語相激:“現在的你可不像一個将軍該有的樣子。”
“來人,将明心拖下去!”應如是狠下心來。
明心既不反抗也不辯駁,由着軍士拖走。
很快,連續不斷的棍棒聲傳入營帳中,一聲聲如同敲在應如是心上。
明心也是個硬骨頭,直到刑罰結束,也未聽到他發出任何聲音。
應如是的焦慮不安漸漸變成心灰意冷,最後她端起瓷盤一聲不吭地出了營帳。
外面的篝火将夜晚映照得恍若白晝,士兵們的狂歡還在繼續,看上去好不熱鬧。
在這個由她舉辦的犒賞三軍的慶功宴會上,唯獨她自己失了興緻。
瓷盤中她親自炙烤的羊腿早已冷卻,被她随手扔進了篝火中。
她向劉舞起交代了幾句後,便策馬離開了營地。
在場士兵無人注意将軍的動向,唯有一人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應如是身上。看着她從開始的滿臉欣喜到最後的憤然離去,臉色逐漸陰沉下來。
劉舞起繼續喝酒吃肉,不時感歎道:“我們将軍真是可憐,遇到這麼一個人,以後的情路得有多坎坷啊!”
身旁的人聽到她的話後好奇道:“将軍這是怎麼了?”
劉舞起回頭一看,原來是趙副将,于是将事情的來龍去脈和盤托出。
趙随聽完後罵道:“那秃驢到底哪裡好了?”
“或許圖個新鮮?軍營裡一個個全是膀粗腰圓的糙漢子,難得瞧見個不一樣的,自然會有不一樣的感覺。”劉舞起醉醺醺地笑道。
“那也不至于看上一個和尚!”趙随立馬反駁,許是覺得自己的情緒過于激動,他又默默補充了一句,“再說了,軍營裡也不全是糙漢子……”
應如是去鹿鳴山上吹了一夜的風,直到破曉時分才回到軍營。
劉舞起貼心地給她盛了碗米粥:“你這是一夜未睡?”
應如是按着額角,一臉倦色:“他怎麼樣了?”
“未傷及筋骨,已經讓軍醫給他上過藥了。”
“記得派人給他送些吃食。”
“我們将軍可真是癡情,時刻都惦記着他。”劉舞起的話聽來有幾分譏諷。
此事過後,應如是連着幾天沒去見明心,本想等他休養好便放他離去,誰知中途又出了岔子。
這天,應如是正在帳中小憩,見劉舞起押着一個青衣小僧闖進來。
應如是被驚擾後語氣不善:“若無要事彙報,必定重罰。”
“你可知他是誰?”劉舞起問道。
應如是看着灰頭土臉、眼神躲閃的小僧,似乎有些印象。
“他是明心的師弟,堰安城那天他也在場。”劉舞起解釋道。
這麼一說,應如是倒是想起來了,明心中刀之時他還喊了一聲。
“他怎會在此?”
“私闖軍營,被我抓了個正着。”
“罰他三十軍棍趕出去便可,此等小事還需我親自示下嗎?”應如是不耐地開口道。
“真是個木頭,你就不能想點别的?”劉舞起一臉無奈地說道,“這可是個難得的機會。”
見她依舊不開竅,劉舞起也不多解釋,直接拽着她來到明心帳中。
進帳前,她囑咐了一句:“接下來,你隻需配合我行事。”
帳内,明心端坐不動,如同一座塑像。
幾日不見,他似乎清瘦了不少,但看上去卻越發清俊。
“聽說你和師兄弟感情很好?”劉舞起看向明心道。
明心擡眸:“施主何意?”
“有個叫靜塵的小和尚,長得倒是乖巧聽話,沒想到也是膽大妄為。你說他幹什麼不好,非要擅闖軍營?要是給他安一個敵國暗探的身份……”
劉舞起話未說完,二人皆是一臉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