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日陰冷,今日忽然放晴,院中的海棠樹似是感知到了暖意,竟然抽出了幾縷新芽。
應如是難得清閑,在院中擺了張藤椅躺下,正是神思迷離之際,劉舞起的聲音如同驚雷乍起,吓得她差點摔倒在地。
“何事如此驚慌?”應如是問道。
“皇帝召你進宮,辇輿都已經到府外了。”劉舞起急道。
“随我去更衣。”應如是移步至室内,心裡想着:這個當口被召見,怕不是什麼好事。
朝服是第一次穿,應如是還有些不習慣,看着銅鏡裡映出的自己——
一身寬大的紫色圓領廣袖袍,胸前繡着一隻金獅,腰間束以金玉帶,将她原本姣好的身形修飾得更加挺拔修長。一頂烏紗幞頭帽戴在頭上極具威嚴,看上去很有幾分京中權貴的樣子。
劉舞起連連贊歎後略有遺憾:“若是沒了這礙眼的面具,确實能把朝堂一衆糟老頭子比下去。”
應如是出了房門,擡頭看着空中,原先的暖陽不知何時被雲層遮住了,風漸起,空氣中隐隐嗅到一絲土壤的腥味,怕是又要下雨了。
繞過海棠樹之時,應如是腦中忽然閃過一個畫面,于是一個駐足,差點讓緊跟其後的劉舞起撞上去。
“舞起,我有一件要緊事需要你親自去辦。”應如是的神色是鮮有的凝重。
劉舞起也覺察到了這點,不再嬉皮笑臉,聽她繼續言語:“帶上那張腰牌圖紙去國子監找沈司業,報上‘杜梨’的名号,他自會相見。此事不要聲張,暗中進行便是。”
“你是懷疑……”劉舞起意識到什麼後立馬噤聲。
“現在一切還未有定論,希望是我想多了。”應如是神色不明。
目送應如是乘上轎辇後,劉舞起也不耽擱,直奔國子監而去。
此時的西院,明心得知應如是進宮後取杯的手停了一下:“終于有動靜了。”
“公子接下來有何打算?”雲川問道。
“被殺孩童的身份确認過了嗎?”
“如公子所料,皆是唱過童謠的。”
正應了應如是之前所說,如今的孩童被殺案便是那些人的後招。
“樹欲靜而風不止,且再等等。”明心托着茶杯,望着窗外晃動的樹枝出神。
今日朝堂的氣氛很不一般,應如是一進殿便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威壓襲來,壓着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
應如是三呼叩拜後站列于一側,聽景和帝說道:“鎮南将軍既已到場,薛愛卿可以細說了吧?”
一個長着一張國字臉,蓄着上唇須的中年男子出列,他便是大理寺卿薛茗。
應如是小時候曾見過他幾面,印象中他總是不苟言笑,畢恭畢敬地跟在外祖父身後學着斷案。外祖父很器重他,隻可惜他的天資有限,時常惹得外祖父不悅。
應如是恍神間,他開始闡述案情:“關于京中孩童被殺一案,死者生前疑似都唱過童謠。”
“可是先前鬧得滿城風雨的那首童謠?”景和帝問道。
“回禀陛下,正是。”薛茗回道。
殿内開始騷動起來,各官員開始小聲議論,時不時看向應如是。
“肅靜,薛愛卿繼續。”景和帝說道。
“據仵作驗屍得知,幾名死者身上并無其它外傷,隻有脖頸處一道緻命傷,是被人用利器劃開所緻。除此之外,所有屍體的舌頭都被割掉了。神廟中并未發現血迹,而屍體身上的血都流幹了,由此可以推斷神廟并不是案發現場。”
應如是聽完一陣惡寒:不管幕後之人的目的是什麼,但以如此殘忍的手段對待孩童,除了喪心病狂别無他說。
朝中官員也是極為憤慨,譴責不已。
這時,兵部尚書孫茂腆着肚子站出來說道:“陛下,微臣聽說軍中對待洩露軍情的細作向來施以截舌之刑。”
應如是暗自冷笑:這盆髒水終究還是潑過來了。
景和帝問道:“應愛卿,可是事實?”
“回禀陛下,的确有此軍規,但如今多以杖斃處之。”應如是答道。
孫茂接着道:“但這條軍規并未被廢止,是否施行又有何人可以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