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如是目送着馬車遠去,直到消失在朦胧雨霧中才轉身回府,沒想到一進院便見到明心。
狂風暴雨中,他撐着一柄傘站着庭前,身上的衣衫早已濕透,顯然已經等候許久。
心忽然顫動了一下,如一顆石子落入湖中,蕩漾起圈圈漣漪。
應如是經過他身旁之時故意不去看他,隻顧着往屋内走。
“景和帝召你進宮可是因為孩童被殺一事?”明心問道。
“你可真是手眼通天,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這次又有何指教?”應如是自己都不明白為何這句話中含着一絲怨氣,是怨他藏得太深,還是怪他每次都是這般自以為是的關心和幫助,不得而知。
她沒有轉身,二人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
明心似是輕歎了一聲,而後一反常态地說道:“原以為将軍肚中海量,是個明達通透之人,沒想到卻也如尋常女子一般小肚雞腸。”
“你不必拿話激我。”
“我自認為不是一個挾恩圖報之人,将軍于我而言是可得片刻安甯的安置所,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想幫助将軍僅此而已。”明心像是豁出去一般,勢要解開二人之間的死結,“若是将軍嫌我礙眼,我無話可說,自請離去;若是擔心我洩密,大可一刀殺了我,我也絕無怨言。”
應如是回過頭,看着那人一襲青色長衫被寒風吹得四處翻飛,卻依然筆直地站着,不為風雨所摧。
真是個執拗之人!應如是心中想着,話到嘴邊不覺軟了三分:“我已知曉你的心意,陛下疑我,我今日便要前往大理寺,你先回去吧,回頭我差人給你送幾件厚實的衣裳。”
明心又道:“将軍可否告知已知的案情?”
應如是将目前已知所有線索全盤托出,便不再耽擱,匆匆換下朝服趕過去。
馬車上,沈、劉二人同樣也在僵持着。
劉舞起時不時朝他投去幽怨的目光。沈清識似是毫無所覺,淡定地坐在一旁飲茶。
最後還是劉舞起先敗下陣來,問道:“沈大人,你我之間可有仇怨?”
“并無。”
“那為何今日诓我做出那般有失顔面之事?”
一想起今日之事,劉舞起銀牙便要咬碎,想她威赫半生,何曾受過如此大辱?
今日她火急火燎地趕往國子監,讓門人傳信于沈清識,誰料沈清識非但不迎接,還托人帶口信說什麼“國子監儒學聖地,女眷不得入内”。
為了完成應如是交代之事,她便忍下這口氣了,再次傳信說事關重大,務必請他屈尊一見。沈清識卻說監内事務繁雜無法抽身,又提及側門無人看守或可一入。
也是她惶急之下亂了心智,不及細想,見有一矮門大開,人可屈身而入,便理所當然地“爬”進去了。
門内雜草叢生,約半丈之高遮蔽視線,她不覺有異,隻顧着一頭往裡鑽,好在沒多久豁然開朗,卻見一衆學子滿臉驚訝,随後哄然大笑,而沈清識就在不遠處說着氣人的話:“本想着去側門迎你,你怎麼鑽狗洞進來了?”
“……”
“這話從何說起?”相比她的惱羞成怒,沈清識倒是氣定神閑,說的有理有據,“這狗洞是我讓你鑽的嗎?你性子急可怨不得旁人。”
“國子監何時有過女眷不得入内的規定?你是拿我當猴耍呢?”劉舞起質問道。
“我這也是為你好,你想想,你這般毫無顧忌地登門尋我,不出半日京中便會謠言四起,說這最佳夫婿榜榜首的梅骨公子與一女子牽扯不清。我倒是不在意這些,隻怕你會成為全京城女眷的敵人。于是思來想去,便捏造了這個推辭。”沈清識一臉無辜地解釋道。
“陰險小人,卑鄙無恥。”劉舞起忍不住腹诽。
“若是惹校尉不悅,那便是在下的不是,還請見諒。”沈清識也是個識趣之人,立馬作揖賠罪道。
劉舞起不是個斤斤計較之人,見他态度誠懇,便不再為此小事置氣:“無妨,當下最要緊的是将如是交代的事情辦妥,其餘都不重要。”
“校尉胸襟之廣,着實令在下佩服。”沈清識稱贊完想了想還是問出了那個藏于心中許久的疑問,“恕在下冒昧問一句,先前開府宴上校尉提及‘梅骨’之時欲言又止,可是對在下的表字有何疑義?”
“提起這個我确實有話想說,雖說我讀書少、沒見識,但感覺給你取表字的人也恁個沒文化了。”劉舞起振振有詞道,“這兩個字單看沒什麼,但是組在一起簡直不知所謂,梅花的骨頭是何物?”
“有沒有一種可能,說的是梅花的風骨?”沈清識扶額歎道,“還有,你不是想知道表字是何人所起的嗎?”
“這人我也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