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中不知歲月長,應如是渾渾噩噩不知道過了多久,又被帶去審訊。
薛茗的态度與上次明顯不同,這次幾乎是逼着她認罪畫押。
“出什麼事了?”應如是察覺到異樣。
“是本官在審你,你沒有資格反問本官!”
薛茗忽然的情緒波動讓左右兩個少卿不約而同望向他。在他們心中,這個被稱作“冷面判官”的大理寺卿很少有急眼的時候。
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怒氣不是源于她這般氣定神閑的态度,而是每次見到她都會讓他不由地想起某個人,漸而心中煩悶。
應如是笑了笑:“我隻是想知道内情,若是不願告知,那便隻能做個冤死鬼,到了泉下和閻王說去了。”
薛茗極力克制住情緒,問道:“你想要知道什麼?”
“所有的一切。”應如是一個眼神瞬間嚴肅起來。
薛茗看向謝庭舒:“你來說吧。”
兇手是在應如是入獄前不久被抓住的,為了抓他大理寺也是費了不少功夫。
仵作先是通過比對上百種刀具,終于确定屍體脖頸處窄而深的傷痕是由一把長約五寸單邊開刃的剔骨刀造成的,考慮到兇手下刀的位置和力度極為精準,再加上傷口附近驗出了牲畜的油脂,由此推斷出兇手是屠夫的可能性很大。
然而,大理寺将光昭府所有的屠戶都搜查了一遍,并未發現可疑人員。正是山窮水盡之時,忽有一人前來報案,說是從隔壁人家總飄來一股血腥味。
于是,謝庭舒帶人過去查探,從外面看隻是一戶普通人家。奇怪的是,庭院中搭了一個巨大的涼棚,棚頂選用的是黑色罩布,将整個庭院遮得嚴嚴實實,透不進一絲光線。
她敲了許久的門都無人應,無奈之下隻能撬門進入。裡面靜悄悄的,感覺不到一絲活人的氣息,進入庭院之後,眼前陡然一暗,明明是大白天,卻莫名感覺到很重的陰氣。
“這是什麼鬼地方?”有人抱着胳膊打顫。
謝庭舒也沒見過這場面,但還是鎮定地安排手下将屋子裡外都搜了一遍,并未有所發現。
這裡似乎很久沒人居住了,屋裡的桌椅上都落了一層薄灰,水缸也是空的。
謝庭舒剛想問這血腥味從何而來,随行的報案人卻說道:“他家屋後還有一個地窖。”
衆人來到地窖,剛一打開地窖的蓋子,一股腐爛腥臭的氣味撲面而來,讓人作嘔。
謝庭舒皺着眉,這味道她太熟悉了,當下便繃緊了一根弦。這地窖挖得很深,越往下味道越重,最後隻能捂住口鼻前行。
黑暗中似乎有一個人影一閃而過,謝庭舒喊了一句:“點火把!”
火光一瞬間将整個地窖照亮,将一切陰暗肮髒都暴露在人們眼前,讓所有人都瞠目結舌。
很多年後,謝庭舒回想起這個場景依舊還會感覺膽寒心顫。
地窖中堆滿了大小十餘個木桶,裡面都盛滿了紅色的液體,從氣味推斷,八成是血。
一個浴桶放在中央,裡面混雜着藥材和其他不知名的液體,黑稠得如同一灘爛泥。
一個光着身子的人縮在浴桶後面,透過淩亂如雜草一般的頭發警惕地看着衆人,謝庭舒發現他左邊眼睛黯淡無光,似是瞎了。
衆人不斷向他逼近,他便如同野獸一般,露出兩排褐色尖利的獠牙威吓。
“這是個什麼東西?”有人拿着棍棒,心裡卻發怵。
謝庭舒暗中指揮着,幾個人呈合圍之勢将他逼至角落,誰料他反應極快,身手也敏捷,左突右沖竟然撕開了包圍圈,但又像是無法出地窖,隻能像個無頭蒼蠅在裡頭亂竄。
謝庭舒等人隻好與他慢慢周旋,沒多久他便沒了力氣束手就擒。他被押出地窖之前,謝庭舒還很貼心地給他找了件外袍披上。
誰知剛出門不久便出了事,正是豔陽高照的午時,一行人沒走多久,那人忽然慘叫起來,倒在地上抽搐不止,與此同時臉上開始浮現紅色瘢痕,一個個米粒大小的疹子也随之出現。
就在衆人驚慌失措、不知該如何應對之時,那人口齒不清地說道:“不能見光。”
謝庭舒急忙取下披風捂住他的頭面,同時找人借了一把傘為他遮陽,這才讓他好受些。
“這是得了什麼怪病嗎?”應如是聽到這裡,插嘴問了一句。
謝庭舒回道:“後來,我請了京中好幾位有名的大夫為他診治,但沒人能說出他身患的是什麼病症。他自稱這是一種從祖上傳下來的詛咒,藥石無醫。”
“此人便是孩童案的真兇嗎?”
“在地窖中找到了殺人的剔骨刀,和傷口比對一緻,再加上地窖裡發現的成桶的人血,以及他此前原是一名屠夫,基本可以斷定他就是兇手。”謝庭舒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他對自己犯下的罪行也是供認不諱。”
“他為何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