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聽何人所說,以孩童之血沐浴可以緩解病痛。”
“又因何截舌?”
“害怕孩童冤魂去到地府告冥狀。”
“如此違背倫常的荒誕之事,正常人豈會相信?”應如是神色訝然。
謝庭舒想起審問他之時,看着他雙目無神,宛若一具行屍,渾身遍布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紅疹和瘢痕,當時心裡就在想:或許他早已經瘋了。
“他既已招供,此事與我何幹?”應如是不解地問道,“難道他殺人是我指使的?”
“确實如此。”沉默許久的薛茗忽然說道。
“有何證據?”
薛茗拿出一塊染血的布遞到她眼前,振振有詞道:“有血書為證,你仔細看看。”
血書上是幾行歪歪扭扭的字迹,雖然被血暈染得一片模糊,但依稀能分辨出其中的内容。
上面雖然沒有提及具體名姓,但是“受人蠱惑,誤入歧途,悔之不及”這幾個字足以說明他背後另有主謀。
“我們根據血書的線索,在他家中找到了這個東西,你可認得?”薛茗拿出一塊玉佩,白色的長穗在眼前晃晃悠悠的,看着好不令人心煩。
應如是定睛看了一眼并未作何表示,她在意的另有其事:“他已經死了嗎?”
“今晨被發現暴斃獄中。”謝庭舒說道。
“可與他的字迹比對過了?”應如是問道。
“他一介屠夫,平日裡哪會寫字?”
“那便是死無對證,這可真是栽贓嫁禍的好法子,百試不爽。”應如是的語氣滿是嘲諷,“若我拿不出證據自證清白,縱有千般冤屈,也是百口莫辯。”
謝庭舒沒有回答,像是默認了一般。
“不僅如此,我們調查過他的背景,兇手與你并非毫無幹系。”謝庭舒看了一眼薛茗,得到他的默許後說道,“何大勇,京城人士,景和二十年之前曾任軍中斥候,後來因營州之戰傷及左目而成為退卒,自此回到京中做了屠夫。”
應如是愣住了:敢情還是我的兵?
不管幕後之人是如何哄騙他殺人放血的,但是他的身份再加上截舌,足以将禍水順理成章地引到我這裡,倒也算得上是一個周密的計劃。
“人是怎麼死的?”應如是又問道。
“撞牆而亡,被發現時已經面目全非了。”謝庭舒有些唏噓。
“他真是自盡的嗎?”
應如是還想繼續問下去,卻被薛茗無情打斷:“好了,事情你也知道的差不多了,該有所交代了。”
“若是我沒有算錯的話,今日便是期限的最後一天,所以你才會如此着急地想要結案。”應如是一臉了然地看向他。
“那又如何?”薛茗沒有被揭穿後的慌亂,反倒是一臉坦然地反問道,“證據确鑿,難道你還想翻案不成?”
“若我說是呢?”應如是一雙鳳目緊盯着他質問道,“如此轟動京師的一樁重案,嫌犯剛被抓住就死在獄中,留下一張不清不楚的血書指認當朝二品将軍。薛大人,難道你就不覺得其中有不妥之處嗎?”
“有何不妥?”
“很明顯,這是有人精心設下的一個局。童謠案是這個局的開始,先是讓陛下對我起疑,為之後的孩童被殺案埋下伏筆,然而這個局不僅僅隻是針對我,幕後之人所圖甚大,童謠案最後牽連到的可是國子監,很難不懷疑這是某一方勢力在利用此案清除異己。身為大理寺卿,薛大人平日裡得罪的人應該不少吧?那可要當心了,好好想想于他們而言,你是友是敵?”應如是分析道。
她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雲淡風輕,但心中也是忐忑不安。雖不清楚薛茗的想法,但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讓他看清局勢,在他心中埋在一顆不安的種子,或許能博取一線生機。
兵法有言: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這一場生死博弈,隻在薛茗的一念之間。
應、薛二人無聲對峙着,氣氛一下子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
然而,在所有人都心弦繃緊之時,薛茗忽然冒出了一句沒來由的話:“我們是不是曾經見過?”
應如是不自然地扭過頭去,苦笑道:“薛大人,都這個時候了,就不要和我套近乎了吧?”
“你待如何?”薛茗問道。
應如是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不如我們談個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