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帝下旨的當日,刑部尚書許汝成、禦史中丞盛昌世等一行人便來到了大理寺。
應如是久困獄中,終于得見天日,見禦史中丞坐于堂前,其餘兩位官員分坐兩側,懸了許久的心終于有了着落。
薛茗陳述案情以及調查進展,加之合理推斷,三司推事由此開始。
許汝成首先開始訊問:“對于殺害國子監生董維一事,你有何辯解?”
應如是反問道:“有何證據證明?”
“當時誠性堂隻有你和董維二人,董維死在你面前,你手中還握着殺人的匕首,國子監監生皆可作為人證。”
“首先,雖有人證,但并沒有人親眼目睹我殺害董維的全過程,隻是董維死之時,我恰好在他身邊;其次,匕首是兇器,那請問大人,這匕首從何而來可有調查過?我常年佩刀,這種短刃的兵器我向來不用。若我要殺人直接拔刀即可,何必多此一舉特意買一柄新的不趁手的匕首去犯案?若匕首非我所有,那隻可能是死者董維的,先不說一個監生随身攜帶匕首這件事有違常理,但至少能排除我蓄意謀殺的可能。”
“巧言令色!匕首的事暫且不說,現場并無第三人,那你說說如果董維不是你殺的,還能是誰?”
“董維……他是自盡的。”應如是臉上盡是遺憾。
“他為何要如此做?”
“受人脅迫,被逼無奈,走投無路。”應如是直言不諱地說道,“國子監内存在一股黑惡勢力,他們仗勢欺人,魚肉同窗,此事國子監的大人們已經向聖上禀明。”
沈清識進宮後,劉舞起第一時間跑來告知她,雖然早已料到他會這麼做,但結果怕不會如人所願,陛下遲遲未做決斷便是最好的證明。
許汝成沉思了片刻,似乎在尋找她話中的漏洞,但顯然一時半會兒很難找到:“雖然你說的有些道理,但是他為何要在你面前自盡?”
“為了嫁禍。”應如是笃定道,“這是一場陰謀。從童謠案開始,先是讓董維散播謠言,然後将唱過童謠的孩童殺害,最後将所有事情引到我的身上,讓人覺得我是因為畏懼或是惱羞成怒而殺人滅口。但他們沒想到的是,我找到了董維,還讓他寫下認罪書,所以我殺害董維的理由就不成立。”
認罪書之前已經上交給大理寺,許汝成看了一眼,并未說什麼。
“下官已經訊問完畢,不知盛大人有何見教?”許汝成問道。
盛昌世此人,應如是與他有過幾面之緣,隻知道他是盛貴妃之父,其它一無所知。
但就應如是的感覺來說,這個外表平平無奇的中年男人,不似他女兒那般,倒是個内斂之人。“玉佩的事情作何解釋?”盛昌世問道,“就算董維非你所殺,但殘害孩童的兇手何大勇曾是你的一名部下,且血書留下的線索直接指向你,這難道也是巧合嗎?”
“關于玉佩一事,請大人宣人證前來。”應如是說道。
不一會兒,侍衛領着江若微、楊展來到堂下。
“這兩位可證明玉佩實乃栽贓陷害之物,請諸位大人允許我自證清白。”應如是請求道。
盛昌世見其餘兩人并不反對,于是發話道:“準!”
應如是取來玉佩,放在江若微面前,問道:“你是何人?這塊玉佩可曾見過?”
江若微不卑不亢地答道:“小女江若微,是禮部尚書江明淵之女,也是這塊玉佩原來的主人。”
“你可認仔細了?确定這塊玉佩之前為你所有嗎?”應如是再次問道。
江若微接過玉佩又仔細查看了一遍,回道:“确是小女之物,此玉佩乃我母親贈與我的及笄之禮,後來為答謝将軍救命之恩,便将此物贈與将軍。”
應如是再問道:“江姑娘還記得何時将玉佩贈與我?”
“記得,到今天是剛好是第十日。”
應如是見堂上三個人神色都有些詫異,嘴角微微勾起,走到楊展面前繼續問道:“楊捕快,别來無恙,可還記得我?”
“那是自然。”楊展恭敬地回答道,“那日将軍來衙門報案,卑職還覺得奇怪,堂堂一個将軍竟然親自前來。”
“我那天因何事報案,楊捕快可還清楚?”
“将軍說在街上丢了一塊極貴重的玉佩,懷疑是被人偷了,讓衙門幫忙找尋。”楊展說道。
“可有憑證?”
楊展從懷中拿出兩張紙呈上去:“事關将軍愛物,卑職不敢怠慢,于是将此事上報少尹魏大人登記留案,憑借将軍畫下的竊賊的長相以及玉佩的樣式,卑職一直帶人四處打聽,但至今未有任何線索。”
三人傳閱了一番。第一張紙上畫的是一個長相略顯陰郁的書生,第二張上則是一塊玉佩,與作為證物的玉佩别無二緻。
應如是陳述道:“由此可見,從何大勇家中搜出的玉佩與此案毫無關系,是有人故意将玉佩放在那裡,誤導案情調查。不知大人可否将指認玉佩的人傳來問話?”
得到三位大人的同意後不久,一個女人灰頭土臉地被押送過來,侍衛上前禀報道:“此女一見到我們便要逃跑,被我們抓住了。”
應如是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少女感覺有些面熟,想了許久才隐約有些印象:她好像是劉舞起房中負責日常清掃的女使。
“奴婢阿叢拜見各位大人。”她伏在地上,一直不敢擡頭。
“見到官差,為何要逃?”薛茗不怒自威。
應如是的目光不由地落在她身上,見她一身青灰色窄袖棉袍,腰系鵝黃色腹圍,雙垂丫鬟髻挂在腦後。
她也才不過碧玉年華,哪裡見過這麼大陣仗,當下便吓破了膽,連話都說不清了。
應如是見狀,再次請求道:“大人,可否讓我問她幾句?”
見三人都沒有意見,應如是扶她起身問道:“你是何時入的府?”
“将軍未入府前就在了。”阿叢答道。
看來還是府中老人。隻是像她這樣的奸細,府内還有多少人?應如是光是想想就覺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