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屋子太小,任何東西都一覽無餘地展現在面前,的陳設沒有任何變化,甚至連那廚具的擺放方法都和她離開那天一模一樣,唯一留下痕迹的隻有時間。
她摸了摸桌子,指尖被蹭上一層薄灰。
房頂經過那次修繕已經不會再漏雨了,不過當黃昏來臨,還是無法阻攔絲絲暖光争先恐後地鑽進來。
查看了一下儲備糧,孟行朝決定給自己熱一個。按理說吃慣了大魚大肉應該不會再對這硬巴巴的粗糧感興趣了才對,但也許是經曆了這麼多大起大落的原因,她對任何東西的到來都懷着包容的心态,且極其容易滿足。
山珍海味什麼的,有當然好,沒有也不是不能湊合。
所以她還是決定先把柴添上。畢竟還有正事要做,還有齊仕那群不确定幾時會找上門的人正朝這邊趕來,還是先把肚子填飽了才有力氣應對。
齊仕沒她想得動作那麼快,孟行朝安安穩穩地吃了一塊餅,就着一碟腌菜和溫暖的光線,直到天空完全變藍,她終于慢悠悠吃完了飯,補充好體力,然後做足了心理建設,才向外走去。
許久沒去找過吳芸,全靠下意識的方向感,孟行朝一路上都懷疑自己會把自己走丢,不過還是憑着肌肉記憶來到了正确的地點。
她曲起手指,想要像一個平常的一天一樣敲響吳芸家門,木門卻被一個猛擊撞得劇烈搖晃,發出刺耳的聲響,順勢而來的氣流拂動臉側的碎發,無形之中一股危險感襲來,她不禁想要後退一步,但考慮到吳芸的安危,孟行朝還是站在原地不動,把手輕輕搭上了門鎖。
她皺着眉頭擡眼,發現了門闆上因方才的沖擊出現的裂縫,湊近一點,她發現了那裂縫中一個黑白分明的東西。
一瞬間,孟行朝呼吸凝滞了。
她從小到大看到恐怖片也不算少,對驚悚元素的接受度還算高。這種情節如果出現在電影裡她會吐槽一句俗套,但這是現實——意識到一隻死死睜大的眼球在門後緊緊盯着自己,她不禁一陣惡寒。
忍住了撿根樹枝直接戳進去的沖動,孟行朝一腳踹上木門開裂處。
這是什麼人,怎麼會在吳芸家裡?難不成遇匪了?可她怎麼一聲不吭呢?
她連踹三腳,最後一下終于弄開了門闆,但心裡也漸漸出現另一個可能。
這男人,不會是她丈夫吧?
他倏然出現在她面前,一身布衣,頭像斷了似的挂在脖子上,發髻松松散散,一身酒氣,睜大點雙眼瘋狂地粘在孟行朝身上。
“吳芸呢?”不知不覺間,她語氣帶上些焦急。
“吳芸?你找吳芸?”男人嘶啞的喉間滿是不屑的笑意。他一隻手拿着一根桌腿,另一隻手指了指屋子:“吳芸在裡邊。”
孟行朝這才發現大門被破壞的罪魁禍首正是一張斷了一個腿的桌子,現在正一動不動躺在地上。
她警戒地盯着他,小心地後退。
而他一直盯着她,眼神随之移動,像沼澤一樣濕乎乎得令人幹嘔。
孟行朝兩步并做一步推開屋門,一打眼就看見吳芸坐在屋子正中的椅子上,瞧着身上沒有傷,一身海藍裝束整整齊齊,頭臉收拾得很幹淨,端莊而平淡地靜坐。
恍惚間,孟行朝脫離了身處的環境,仿佛在這裡經曆的一切都隻是一場電影,還是恐怖片。
吳芸像一個假人偶,目光飄飄忽忽落在她臉上。
“吳芸……他有沒有把你怎麼樣?你受傷了嗎?”孟行朝終于戰勝了恐懼挪動腳步,卻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回應。
“你來做什麼?”吳芸說話也輕,不僅氣若遊絲,臉上的肌肉都沒被牽動。
孟行朝噎住了。她是來和她談合作的,如果吳芸願意把土地承包給她,那麼她們一定可以雙赢。她也設想不錯的藍圖,正準備跟她好好談談,但沒想到會碰上這種事。
她幹脆轉移話題,也徹底強迫自己投入回現實,來到吳芸身邊,俯下身,問:“大丫呢?”
孟行朝清晰地捕捉到她的瞳孔震顫了一下:“被她哥帶到鎮上了。”她一副不肯多說的樣子讓孟行朝有些焦急:“那你現在是什麼情況?”
急切時,她下意識握上了吳芸的手,然而卻因摸到一個硬物而彈開。
終于,吳芸有了反應,她平靜的面具下多了點慌張,問:“你沒事吧?”
孟行朝沒被傷到,她更加冷靜地攥住她的手腕,那寬大的袖子瞬間滑落,露出藏在其中的一根銀針。
“放開我。”吳芸甩甩手,神态有些慌張。而孟行朝并沒有震驚,隻是半眯了眯眼,湊近她:“什麼時候動手?”
吳芸避開視線,沒有回答。
孟行朝的到來完全打亂了她的計劃。
從傷差不多好了起,她一直在思索幹掉張全的事,于是提前把孩子們送去别處,就等今天——他提前說今天回家,她已不用猜都知道是來要錢的,為了讓張全放下戒心,她順從地把錢拿出來,可是這次他卻異常防備,沒給她近身的機會。
然而成敗在此一舉,她勢必要在今日幹掉他,哪怕是同歸于盡。
“我來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