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不穩?”
這回輪到暮兮晚驚駭不已了。
與他相處那麼久,可真是頭一遭聽說此事!
神農岐見她神情如此,也是奇怪,道:“他沒有主動同你提起過?”
暮兮晚思憶須臾,搖頭道:“沒有,暈船一事是我自己猜的。”
她聲音慢慢低下去,心裡卻有點不是滋味。
以前在白洲時那麼多次機會,他對此半個字都沒有提過,瞞她,瞞的滴水不漏。
但轉念一想,倒也再正常不過了。
她是千洲的少宮主,一介外人,這般要命的一樁秘密,自然該防着她,況且,她也沒那個資格去為他做些什麼。
不提起,委實正常。
暮兮晚問道:“他為何會魂魄不穩?嚴重麼?”
神農岐道:“是生來就有的一樁舊疾,誰也不知咋回事,唉,别提啦,我來白洲後也是問診了好多遍,還特意回了一趟神農氏,才能确診将軍是魂魄不穩。”
“不過嘛,這事兒倒不嚴重,也不緻命,隻是治不了而已,照我說,你就當将軍是單純的暈船呗,反正和真正的暈船又沒兩樣。”
暮兮晚聽得又愁又笑,稍稍安下心來。
“你們大軍是五六日後就要渡江麼?”她又問。
神農岐對她沒防備,很自然地答道:“準确來講,是第六日的卯時初刻,黎明的第一縷晝光亮起時出兵,三日内,攻下半燈城。”
六日後,卯時初刻。
暮兮晚默默記下了這個時間。
虞辭曾對她說,若你真想潛入敵營火燒兵庫,那麼,行動得選在楚扶昀軍隊出兵的前一晚,這樣,敵方亂了陣腳,就能打對面一個措手不及。
可如今神農岐接了楚扶昀的軍令看着她。
得尋個法子,甩掉神農岐。
正說話間,一道腳步聲匆匆從軍帳外傳來,有一高級仙将在帳簾外跪告,說是求見将軍。
神農岐皺了皺眉,他撩開帳簾負手而立,擺出一派高深莫測的仙人氣勢。
“将軍現有軍務在身,你所禀是為何事?”
仙将道:“禀太仙,是半燈城派人來了。”
兩軍交戰,雙方派遣使者互相往來倒不是稀罕事,或勸降或和談,皆有之。
神農岐正色道:“來者何人?”
仙将道:“中洲尊主,虞雍。”
這下,暮兮晚與神農岐皆是齊齊變了臉色。
虞雍,虞辭的兄長,亦是太師仲容手下的部将。
如今在這劍拔弩張的時節,此人親自前來,其目的誰也說不準。
暮兮晚問道:“要告訴将軍麼?或是虞辭?”
神農岐先是嘶了一聲,撓了撓下巴,才搖搖頭,道:“用不着,我去會一會那人即可,虞雍算個什麼東西?還沒那個資格讓将軍親自去見。”
“少宮主若感興趣,咱們一起啊?”
他心想自己的最高軍令是保證少宮主的安全,若讓少宮主孤苦伶仃的一個魂兒到處飄啊飄……
不行,完全不忍心呢。
暮兮晚樂了:“行啊。”
……
戌時三刻,神農岐設宴相待虞雍。
虞雍一身富貴華服,在仙童的帶領下來到宴堂之上。
他聽說了楚扶昀離開靈台山的消息,也知曉如今請花關的主将是這位曾經讓天下世人無不聞風喪膽的白帝。
那又如何?十二年前,此人還不是為情亂智?就為一女子放跑了他?
蠢貨一個。
呵,投靠袁渙軒真是擇了明主。
他是中洲尊主,虞辭的血親,也是一方勢力的主事人,楚扶昀若識相,就該倒履相迎,客客氣氣的請他上座,以禮待之……他甚至設想了楚扶昀見到他時的難看神色。
虞雍暗自得意着,卻沒想到楚扶昀壓根懶得見他。
他一輩子見慣了大人物,知道如何看别人臉色,所以也看得明白請花關軍營上下人等對他蔑視,所有的自負傲慢在此刻宛如被當頭棒喝——憑什麼?
虞雍啧了一聲,又熬了個把時辰,才等到神農太仙慢悠悠地踱步而進,身邊還帶着一女子。
他本來還煩躁,這一瞥,眼睛一下子都看直了。
那女子杏面桃腮,貌若天仙,雖是衣着樸素,卻難掩姿色。
虞雍心裡那點兒不快頓時煙消雲散,他笑一聲,暗自問向身邊侍從:“那是誰家女郎?”
那侍從是與他一道從半燈城來的,反複打量了那女子幾眼後,搖頭道:“不認得,但左不過是哪家仙将養的美人,您帳中不也有好幾個這般姬妾?”
虞雍道:“果真好姿色。”
侍從立刻溜須拍馬:“若尊主您瞧上了,待會兒宴席結束,咱們想個法子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