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慕！”

蕭慕走到一半，忽然聽到一聲有些歡欣的呼喚，頓住腳步暗暗發笑，這大嗓門，還挺有穿透力。

“我在等你啊！”

蕭慕回身，石階下站着個人，穿一身牡丹紅的齊胸襦裙，雀躍地像隻找到食的小雀。

“等我？”

他挑了挑眉頭，薛素笙接話：“對呀，等你一起去逛山下夜市，你運氣好趕上稻谷豐收時，今夜邺都有廟會，我們一起去逛逛吧。”

已近深秋，風無端蕭瑟了些，她的鼻尖凍的透紅，耳廓也被燈映出橘紅色，臉上有風溫柔留下痕迹，頭發胡亂地飛着，可說話語氣平淡，還打了個哈欠，像在說今天早飯吃了什麼一樣随意。

蕭慕不喜歡熱鬧的集市，太喜悅，太隆重，卻和他無關，包圍在擁擠人群中讓他沒有安全感，多年的習慣讓他不得不提起十二分警惕心應對每個擦肩而過的人，還有随時到來的敵襲。

況且，他回想起那些人厭惡恐懼的眼神，人不喜歡他，他也不願上趕着找不快。

可面前人認真地盯着他，明明是雲厚無星之夜，她眼中卻盈滿漫天星辰，那雙眸裡滿滿都是他。

蕭慕心底某一塊被觸動了，綿軟清透，仿佛世界第一次為他打開一扇門，不必再悄悄窺探。

鬼使神差的，他低下頭直視那雙眼，在她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好。”

聽到這個回答，薛素笙面上挂上喜色，卻又撅着嘴上下打量了一下蕭慕，手指抵在下巴摩挲兩下，随後推着他回房間。

蕭慕疑惑不解：“不是要下山逛廟會？”

“你這身衣服看着實在不像去逛廟會的，像……”

去搞刺殺的，薛素笙默默吐槽。

“哎，總之，你快換一身衣服，我把師兄的給你幾件。”

魏賀臭美，衣裳不知有幾套，借一套給蕭慕他一定不會介意的。

蕭慕拎着衣服進去換了，薛素笙等在房門外，無聊地用腳踩地上地磚的紋樣，又沿着磚縫走來走去，最後站在原地腳尖劃圈。

緊閉的房門打開一條縫，下一刻便擴大成一大塊暖光。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推開房門，蕭慕長身玉立，一身錦衣緩緩走出來，薛素笙望着他，笑起來。

果然好看，他底子好，穿一身錦衣像個富貴人家不識人間疾苦的公子哥。

……

“快來！這邊。”

薛素笙拉着他的手在人群間穿梭，整個邺城皆沉浸在廟會的歡欣中，蕭慕有些不習慣，以往在人群中他都習慣蒙面，而今這樣大咧咧地出來還是頭一回。

薛素笙拉着他四處轉，眼睛卻不住看着另一處屋檐，蕭慕并沒有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幼童調皮，叫喊着跑過他們身側，身後趕着大人的切切叮囑，有雜耍的藝人噴火甩銀樹，圍觀人群時不時爆發出幾聲喝彩。

一路走過去，薛素笙一眼相中攤子上一支風車，風車四角尖尖，在人來人往帶起的風下輕輕旋轉。

“這個，蕭慕你等我一下。”

她脫了手很快跑出去，蕭慕看着自己的掌心，柔軟的觸感仍舊留有餘溫，剛才那一刹那他甚至不舍得放手。

這次，他站在人群中，有一種安定感，不再像以往那麼難受了。

蕭慕的容貌太盛，吸引了不少路人和妙齡少女看他，那些妙齡的女郎頻頻向他投去眼波，隻可惜這人是塊木頭，投去的眼波都落了空。

“看這個，送給你。”

薛素笙手上捏着剛才那支風車，風車落到蕭慕手上時還在悠悠轉着，蕭慕垂頭看着，伸出手指撥弄了兩下，薛素笙亮晶晶的眼神望向他：“你喜歡嗎？”

“喜歡。”

“既然喜歡，我再多送你一點，諾，拿着。”

整整一袋子全是各種小孩玩的玩具，草編的螞蚱，撥浪鼓，猴子面具，面人……

這是把他當成小孩了？

蕭慕皺了皺眉，這裡頭的東西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娘曾讓爹給他帶過，不過這些玩意兒不經玩，很快就壞了。

“就這是你想送我的？”

薛素笙理所當然道：“那當然，你一看就沒體驗過童趣，今天一口氣帶你玩個夠。”

“呵。”

薛素笙才不管他，他住在鶴花山就得聽她的，拉着他又往另一處人群聚集的熱鬧走。

酒樓的老闆大聲吆喝，兩人往那處看去，見老闆在台上堆了一座酒山，罐罐酒水堆做一堆，另有桌上放了十幾食盒，旁專劃了塊地出來，放了大小不等的好幾個壺。

“投壺！投壺！今日為慶豐收，本店特推出活動，隻要投中十隻壺，小店上好的桃花酒和菜色白送！”

薛素笙一聽來了興趣：“我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