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浮沒想到自己也會有一天扮演媒婆那樣兩頭勸架勸和不勸分的角色。
他忐忑地看了一眼抱着手坐在石階上,低垂着頭顱渾身散發着濃郁黑氣的蕭慕,想了一會兒,還是抱着為兄弟出謀劃策的心态走到他身旁,猶豫又猶豫,把手搭在他肩上拍了拍。
“她有喜歡的人了……”
“她喝醉了是我送她回去的,那時她才和我表明心意……”
原浮欲言又止。
蕭慕接着說:“我昨夜翻窗進去看她睡覺時聽到了,她叫那人小寶。”
“小寶有什麼好的?”
語氣郁郁,活像個不得妻子歡心的怨夫。
原浮心有戚戚然,沒想到情是這麼可怕的事,戰場上殺人不眨眼的家夥何曾有這麼優柔寡斷的樣子。
他深呼吸一口氣,在心裡打了幾遍腹稿,确認出口的每一句話都體貼妥當,不會刺激到蕭慕。
“我說,兄弟,夢話怎麼能信呢,她叫那個名字可能隻是在夢裡遇到危險了,要求救?萬一,我說萬一妹子真不喜歡你,那絕對不是你的問題,單純你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呢?”
原浮歎氣,他希望能通過三寸不爛之舌勸解自家兄弟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可蕭慕仿佛沒聽懂一樣:
“不可能,她隻會向我求救,我看見她好幾次盯着我的臉發呆,她身邊除了那個師兄和天玄門的男人,沒有别的男人近身。”
蕭慕語氣笃定,眼神堅決。
原浮:?
不對,你是怎麼知道她身邊沒别的雄性生物近身的?
蕭慕臉色更沉,周身肅殺氣場淩厲逼人,原浮恍惚以為他們現在在戰場上面對棘手的強敵,而不是讨論她愛不愛我這件事。
他想了想,決定迂回一點:“蕭慕,要是她真的有喜歡的人,咱們也别挂死在這棵樹上,你想啊,甯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大不了兄弟我陪你找找其他漂亮姑娘!”
“一邊吊着你,一邊有心上人的也不算啥好姑娘!”
下一秒,蕭慕往他胸口來了一拳,原浮揉着胸口滿臉茫然:“哎呦,你幹嘛打我?”
卻見剛才還對薛素笙猶猶疑疑的蕭慕冷着臉,一雙金瞳寒冰冷冽:“她不是這樣的人,她很好,你不準胡說八道。”
原浮用手背抵住脫口而出的髒話,默默倒退兩步,以此掩飾他被蕭慕這句話吓出的震驚。
“她一定,一定有苦衷……”
原浮不敢說話了,真有出息,連理由都給那姑娘找好了。
他好不容易趕到這地,還沒走兩步就感受到蕭慕的妖氣在附近圍繞,歡天喜地地找到人,就見蕭慕神情憂郁,靠在樹幹下吹着曲子,曲調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簡直催人淚下。
蕭慕見了他,面上先是驚喜,而後便提劍直指他,冷聲問:“你是來幫他做事的?”
原浮連忙舉起雙手,瘋狂搖頭:“我是領了命,但你知道的,這麼多年我們都是陰奉陽違,我就是想來看看你,那地界悶得慌,順帶出來耍一圈。”
蕭慕狐疑地放下劍,手掐靈力檢查了一遍,原浮一動不動,任由他動作,等靈力完全消失,才松口氣。
他以為接下來會是好兄弟抱一抱,勾肩搭背去山下聽蕭慕講講他和凡人姑娘情意綿綿的故事,誰知蕭慕拉着他就對他傾訴起這兩日發生的事。
其中夾雜不少添油加醋的事,尤其對那個叫小寶的人,蕭慕明明沒見過,還是給出了不少帶有強烈個人偏見的評價。
“蕭慕,别怪我說話難聽,這姑娘要是早有了心儀的人,你是争不過他的,遇見的時機不同,結果也不同。”
蕭慕抿抿唇,攥緊拳頭,五根指節死死扣進掌心。
情之一字,何其傷人,蕭慕偏偏又對認定的事執着的很,一但上了心,絕不放手。
世上最不能強求的就是一個情字,在感情裡,陷得越深的人,會自動将自己的位置放低,低到塵埃。
原浮見過很多癡纏糾纏的人,甚至為了對方傷害自己,他不希望蕭慕也變成那樣。
“你當真這麼喜歡她?縱是她愛上了别人?”
殺氣一瞬迸發,疾疾烈風壓彎了四周樹木的枝頭,落葉撒了一地。
蕭慕語氣殘忍:“我殺了他……”
眼前忽然閃過初見時薛素笙見他殺戮姿态的驚恐的神情,強自壓下心頭那股氣,連帶着殺氣也斂下去,原浮瞪大眼睛。
“不,我能等,妖的歲月漫長,最終陪在她身旁的一定是我。”
看出他的掙紮,原浮不忍心戳破,卻還是繼續說:“她是凡人,壽數不長,你能等,那她呢?再說若她将來與那人成婚,有了孩子呢?你那時還要再搶嗎?”
你會讓她重蹈你母親的覆轍,讓那孩子也再次走上和你相同的道路嗎?
蕭慕的掌心摳出四道紅痕,臉上掙紮又痛苦,嘴唇咬出血絲,黑紋隐隐要爬上來,占據心神。
原浮咬牙,伸手去制止他,卻在下一刻聽他從齒縫間吐出一句話,仿佛做了個很艱難的抉擇,隐忍而鄭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