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羯坐靠海立,又是被許瓊珊一手提拔,如若不是出現什麼塌房級的重大黑料,這頂流之位三五年也易不了主。
但流量如煙花,來得快去的也快。現在的她光環加身,風光無限,但誰又能保證幾年後,她不會成為後浪拍死在沙灘上的前車之鑒?
娛樂圈不缺流量小花小生,缺的是有口碑的好演員。
舒羯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但凡有點野心、有點業務能力,誰不想轉型?就連她也不例外。
許瓊珊才剛擺平了她的負面輿論,又馬不停蹄地帶着她參加酒局,見兩個人。
一個是蔣予紳,圈内知名出品人,海立曾和他合作過幾次,雖不算至交,但在各種場合見面,總要客套寒暄幾句。
另一個,是徐州導演。這個名字在電影圈内如雷貫耳。早年憑借文藝片崛起,後來轉型商業片,一舉刷新華語電影的票房紀錄,更重要的是——他很會拍女演員。
無數女明星在他的鏡頭下蛻變,摘掉花瓶與流量标簽。
他雖然已年近古稀,但對電影依舊懷揣熱忱,從未停下創作腳步,每年穩定出好作品。
許瓊珊自然是沖着他來的。她想看看,舒羯有沒有可能搭上這條線。
飯局選在離ZC不遠的一家日式料理店居裡。
徐州導演脾氣古怪,不喜喧鬧,整間店已提前清場。
許瓊珊和童景裕做事一向滴水不漏,臨進包廂前,還得和經理确認幾句關于隐私與保密的細節。
周米則去點菜,一時間,整個包廂裡隻剩舒羯一個人。
倚在車座上的肩膀終于卸下了力道,她擡手揉了揉後頸,酸澀感像約好了一樣,在坐了一小時的車後如期而至。
她端坐了兩秒,還是站了起來,伸展了一下。
一隻手壓着後脖頸,另一隻手往後仰去,整個人被拉出一道弧度。偏巧她今天塗着紅唇,鏡面反射出的畫面,讓她看起來頗有鬼魅之感。
就在這時,木門被人從外推開,兩人四目相對。
是名服務員,穿着深色圍裙,約莫一米八幾,幾乎和門簾一樣高。中長的深褐色碎發微微卷着,鬓角被發絲遮住,眉骨深邃,眼窩略深,是混血。
他低着頭進來,目光觸及舒羯的一瞬,怔了怔。
舒羯歪着頭,忽然靈機一動,擡手示意:“您好,能幫我把空調溫度調高一點嗎?”
服務員像是不太敢相信這位大明星的舉止如此怪異,頓了一秒,點頭示意,轉身離去。
舒羯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心裡浮起些許詫異。
她原以為,這家日料店的服務生會和其他人一樣——看到她,興奮地要簽名、合影,至少應該多看兩眼吧?
她都已經準備好了營業性微笑,結果對方根本沒興趣。
她放下手,盤腿坐回榻榻米上。
外面漸漸有聲音傳來,隔着半開的移門,舒羯聽見許瓊珊熟悉的嗓音。
推門看見一位寸頭大叔,氣勢沉穩,渾身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場。
徐州。這個名字在華語電影圈可謂如雷貫耳,他卻極少出現在大衆視野,就連自己的電影發布會也從不露面,媒體公開報道的照片也屈指可數。
今日一見,這哪裡像個古稀之年的老人?
對方的精神狀态簡直比許多三四十歲的青壯年還要好。
“導演您好,很喜歡您的電影。”
然後她對着蔣予紳鞠了個很虔誠的躬。
許瓊珊眼疾手快,幾步走近,一手搭在舒羯的背後,把她往右拉了拉。
舒羯直起身,出現在眼前的已經成了徐州導演本人。
徐州笑眯眯地看着她,慢悠悠伸出手:“舒小姐,你的打招呼方式倒是别出心裁。”
在娛樂圈摸爬滾打也有四年,圓滑世故那套早已刻進她的骨子裡,面對這種場面,她哪會輕易露怯?
她背微微前傾,一展瘦臂,與徐州導演握了握,笑道:“導演這是哪裡的話。”
“一直都想見到您來着,導演,快進來坐。”
她側身,引着徐州導演和蔣予紳進屋,舉止随性得體,沒讓人感覺到冒犯,仿佛剛才那一幕根本不值一提。
徐州見過太多演員,許多人面見導演時總是小心翼翼,言行克制,或急于表現自己的野心,或刻意扮出一副清純天真的樣子,生怕說錯話、做錯事。
可舒羯沒有。
她沒有局促拘謹,也沒有明顯的功利心,更不矯揉造作。知道自己剛才鬧了個笑話,卻能在一瞬間讓場面回到自己掌控之中。
剛剛在車上還懶洋洋地躺着、一副無精打采模樣的舒羯,一到這種社交場合馬上就換了個人。
是該說這已經是舒羯的職業病了嗎?
*
日式料理店包間格局寬敞,燈光柔和。
舒羯坐在正中間,許瓊珊與電影方各坐一側。
蔣予紳與舒羯隔得不遠,“我們之前見過,舒小姐還記得嗎?”
舒羯颔首:“當然了,蔣總。”
她已經覺察出這位蔣總的不懷好意,不想接這個話茬,可蔣予紳卻步步緊逼:“我就說過,咱們遲早會有合作的機會吧?”
他手托着腦袋,像是在欣賞某件囊中之物,那是她經常會在娛樂圈三四十歲成功男人中間看到的神情。
“這個項目目前還有兩個人選,導演自己心裡也有中意的女演員,你說是吧,徐導?”
話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一旁的徐州。
徐州的手在酒杯邊緣摩挲:“是啊,今天主要是來見見瓊珊你這個大忙人,也看看海立有多大的誠心合作了。”
許瓊珊:“徐導的電影,要是真能合作,我們海立是可以做出妥協和讓步的。”
蔣予紳:“整個娛樂圈論這張臉,還有誰比舒羯更合适?”
她的手指蜷了蜷,心底泛起一絲厭惡。
就這個眼神,任誰看了都會懂其中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