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春來的面容隐隐沉沉。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明明自以為拿捏得住一切,可一旦遇上掌控不了的事,第一反應居然是逃避。
“這不過是我青澀的學生作業罷了,它還沒那麼完整,不值得舒小姐你,花費那麼多的口舌用以說服我。”
話雖這麼說,但舒羯卻看見了他眼底轉瞬即逝的猶豫。
——這個劇本,或許是他原創的。
——但取材的人,一定叫他猶豫。
這樣的男人不可能無端生出這樣的情緒、這樣的劇本。
他的這種反應,不像是單純的自我否定,而更像是……某種被窺探的遲疑。
舒羯似笑非笑:“怎麼?是偷偷創作了某人的故事,怕被罵嗎?”
他沒有正面回答。臉卻随着她的靠近而慢慢變紅。
舒羯唇角微微上揚:“還是說…其實你一見鐘情喜歡上了我,滿懷期待邀請我跳舞,配合了這麼多,結果發現我隻是在打劇本的主意,失望啦?”
“你在編什麼故事。”他面色漲紅。
“我有健康的野心,跟你掰扯這些,當然是為了劇本,為了我的事業。”
她直截了當地承認了。“我想轉型,而你這個劇本就是我的踏闆。”
舒羯說道:“但你知道的,我不是空口說白話。我有充分的信心可以演好她,也相信——”她停頓,嘴唇擦過他的耳垂,“你會完成得很好的,Leon導演。”
她喊他名字。
陳春來隻覺得她的嗓音如蠱惑般的魔鈴,又如一盞燈:“我想有那麼一段時間,就算是在夢裡,你也曾對它寄予厚望吧。”
在路燈的微光下,他們的目光交織在一起,這一刻仿佛時間停滞,隻留下了兩顆心的觸動和彼此之間模糊又不可言說的吸引力。
像遲疑的霧,又像不再退卻的風。
“那麼舒小姐。”話語沉寂了許久,男人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把将她拉近,掌心滑落在她腰側,通過擠壓喉嚨發出共鳴,“跟我一起完成這個夢吧。”
醉酒的鈴铛響亮。舞還沒跳完,舒羯的腿就已踉踉跄跄、左搖右晃。
“你喝太多了。”
她倒在某人的懷裡,面頰绯紅,嘴裡嘟囔着說要回去。
舒羯心無旁骛,兩臂如蔓生植物安然地纏在他身上,而清醒的陳春來則顯得手足無措。
他倒希望不清醒的是他自己。
他的兩手懸停在舒羯肩膀的正上方,不敢再觸碰她,眼神迷茫,陷入了某種矛盾的思考當中。
他是在做什麼?他又沒喝酒,怎麼…竟然希望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真是瘋了。
男人垂下頭來,嘴裡一遍又一遍,輕聲喚着“舒小姐”的稱呼。
陳春來想喚起她的清醒,但又不急于分開這個瞬間,隻輕輕叫了幾聲,就閉上了嘴,那雙想觸到她又不敢靠近的手,懸停在半空中。
初秋的夜晚,落葉墜地,流淌細碎絮語,風燃燒他的渴望。
舒羯叫不醒,現在該拿她怎麼辦?
算了,實在是沒辦法。
糾結半響,陳春來極為不情願地将她騰空抱起。
她的黑發淩亂無序,他怕扯到,一手撐在後座,一手撩起她的頭發,為其小心翼翼系上安全帶。
手套箱裡有東西在震動,已有好一會了。他想起來,那是剛剛她扔進另一輛車裡的宴會包。他昧了下來。這個女人手機丢了又沒發現,真有夠冒失的。
陳春來的頭靠得很近,離舒羯的嘴唇隻有寥寥幾公分,女生恍惚間,看到有什麼東西離她越來越近。
她心一驚,忙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刺猬般的鋒芒又顯了出來:“啊先生你幹什麼呢,别碰我!”
緊接着,安全扣響起咔哒一聲。
陳春來撇開頭,雲雲道:“小姐,安全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