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炮彈呼嘯而來,帶着淩厲的破空之聲,直直向着船身而來。
“快跳船!”
陸巡伸手牽住白頌竹的手,往海中一躍,船上的衆人也紛紛緊跟其後。與此同時,伴随着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整個船開始四分五裂,木屑和碎片四處飛散,衆人隻覺得一陣地轉天旋,仿佛置身于狂風暴雨之中。
炮彈的餘威漸漸散去,船已經遭受了重創。船尾部分被炸得面目全非,甲闆上到處都是傷痕和裂縫。海水從裂縫中湧入,讓船開始緩緩下沉。
船上所有人都已經跳下了水,船上隻剩下黃大海一人,他盤膝而坐,略顯老态的眼掃過滿是瘡痍的船,伸手輕撫在甲闆之上。
炮彈迎空而來,帶着迅猛之勢向他逼近。
“老夥計,我陪你一起。”
黃大海閉上眼,嘴角微微揚起。
“轟”的一聲,船被轟得分崩離析,隻剩下的船架也在一團火焰中燃燒着,一點點沉入水底。
白頌竹同陸巡一起跳下的海,落入水中,兩人又被沖散落了。白頌竹抱着木闆浮在水面上,卻四處都尋不見陸巡。
一雙嘴唇被凍得顫抖泛白,她大聲喊着陸巡的名字,慌張、焦灼……一起湧上心頭。可怕的想法從腦子升騰起,她搖了搖頭,不敢細想下去,隻能繼續喊着他的名字。
水中一陣漣漪,陸巡從水中冒出頭。
“阿竹,我在這裡!”
原本蒼白的臉色,被水凍得又白上幾分。
失而複得的情緒,讓白頌竹感動快要哭了,她緊緊地抱住陸巡,生怕他再一次消失不見。
“陸巡……”聲音裡帶着哭腔。
“别怕,我沒事。”他的手輕輕撫摸上她的腦袋。
甘老四轟了船,依舊沒有放棄漕運輿圖,依舊向着他們而來。甘老四看着水中的人,倉皇逃命,全然沒有半點抵抗力量。正是一網打盡之時,正當他準備繼續開炮轟過去時,忽然船一陣地動山搖,他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十分狼狽。
甘老四站穩了身子,憤怒轉身:“在搞什麼東西!”
“老……大!我們被襲擊了!那邊來了幾條船,是那船上的炮彈打過來的!”
甘老四震驚地瞪大唯一的眼睛:“什麼,不是說就隻有這一條船嗎?”話音未落,又是一陣地動山搖。
眼前忽然出現的幾隻船,仿佛從天而降一般,帶着沉重的氣勢。海裡的衆人皆是一陣歡呼,隻覺得終于得救了。紛紛揚起雙手,以求救援。
幾條船不停地轟向甘老四的船,炮彈像是不要錢一般,一個接着一個,又快又猛,幾乎讓甘老四招架不住。其中一隻船湊了過來,上面的人放下麻繩做的梯子,衆人大喜過望,毫不猶豫地遊過去,一個接一個攀着梯子上船。
在這樣危急的關頭,沒有什麼比保命更重要。這個船來得實在是太及時,救了所有人的性命。
白頌竹對陸巡道:“我們也……陸巡你怎麼了?”
陸巡的嘴唇沒有一絲血色,神色恹恹。他的身子本就虛弱,這水裡又冰冷刺骨,若非她發現了,想必他還在咬着牙硬扛着。
“我沒事。”聲音中一絲力氣也沒有,他想揚起一個笑容讓她放心,笑起來的模樣倒更顯出幾分勉強。
白頌竹将木闆壓在他的肩窩下,自己扶着木闆的一角:“陸巡,抱緊木闆,我不會讓你有事的!”用盡全身的力氣,後腿蹬水,推着木闆往船的方向遊去。
就這麼遊了幾米遠,白頌竹便覺得心裡跳得厲害,這種跳法不像是運動後的激烈,更像是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她停了下來,仰起頭看到船頭上有一個人,還是水霧彌漫,看不清的面貌,隻依稀能看得出那人裹着黑色大裘站在船欄處,通身都帶着令人不敢直視的氣質。
那人居高臨下地望着水面,白頌竹隻覺那雙眼睛正死死地盯自己身上,泛着森寒的冷意。
心中不安的情緒,越來越濃郁,白頌竹隻覺得是自己想得太多了,現下有人願意相救,實在是不易,興許也不是什麼壞人。
她在水中泡了這麼半天,已是四肢發冷,麻木的幾乎沒有什麼知覺,若是繼續在泡着,怕是撐不了多久,保命要緊。想到此,白頌竹不再多慮,劃水的力氣又大了一些。
陣風而過,吹散了水面的大霧。白頌竹似有所感,擡起頭,正巧看到船頭那人的真面目。頓時愣住了,心底的寒意瞬間蔓延到整個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