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珩禦肅着一張臉,站在船頭同她對視的那一刻,他微微揚起眉,漆黑的眼底下是無盡的寒意。
白頌竹喉頭一緊,渾身像是失去了力氣。身旁的陸巡已經神智模糊,他的身子已經撐不住了,呼吸也變得非常微弱。她沒有選擇了,隻能選擇上船,哪怕上面的人是趙珩禦。
白頌竹拖着陸巡爬上了船,渾身脫力一般,躺在甲闆上。喘息了片刻,眼前多了一雙黑色靴子。擡眸,正對上趙珩禦的眼。
他冷笑一聲,“白頌竹,我們又見面了。”
白頌竹扯出一個苦笑,歎息似的道:“是啊,又見面了。”看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債,是沒那麼容易清幹淨了。
趙珩禦視線掃過一旁昏迷的陸巡,又落在她的身上,漠聲道:“我這艘船人滿了,載不得那麼多人。是你下去,還是他下去?”
他的聲音中帶着沉重的壓迫感,聲音冷的宛如寒冬的冰潭。
李叔見狀立刻湊過來打圓場:“王爺,您這麼大的一條船,已經載了這麼多人,便發發善心,再多載上他們兩個吧。他們其中一個下了船,必然會死的。”
趙珩禦譏笑道:“這條船是我的,我想載多少人,便載多少人!你若是看不慣,便同他們一起跟着跳下去!”
“李叔,别說了。這是王爺的船,自然由他做主。”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的,渾身冷得發抖,顫抖着唇,道:“我下船。”
看向趙珩禦,确認道:“王爺說話可算數,我下了船,陸巡便能留在這裡。”
趙珩禦負手而立,緊抿着唇一言不發。
見他不吭聲,白頌竹也不再多問,最後看了一眼地上的陸巡,伸手撫了他的臉,傾身貼近他的耳畔,柔聲道:“好好活下去。”
撐着身子,晃晃悠悠從地上爬起來向外走去,同趙珩禦擦肩而過時,手腕卻被他緊緊抓住,腕上的力道疼得她幾乎要疼出聲,強忍着将聲音咽回肚子。回過頭,對上趙珩禦的視線,她能看到他緊咬着的後牙微微凸起,陰沉的眼眸中怒火翻湧不停。
趙珩禦微着眯眼,“就那麼在乎他?甯願自己跳下去,也要救他?”
“因為他值得。”唇角一勾,不怕死地嘲諷道:“怎麼?聽到我要下去,王爺該不會舍不得吧?”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自己竟然還有膽子敢在趙珩禦頭頂那盆燃得劇烈的火上,再多澆上一潑油。隻不過這句話說完,看着趙珩禦越發鐵青的臉色,心中倍感痛快。
趙珩禦拉着她,向着船艙快步走去。他周身的戾氣纏繞,一旁的衆人大氣也不敢出。
李叔攔住了去路,急忙道:“王爺,小竹這孩子大約是吓壞了,若是惹您不高興了,您大人有大量,莫要放在心上……”
“滾!”
李叔的話未說話,便被他厲聲喝住,淩厲的眸子的掃過,李叔下意識地向後退一步。
“李叔,别擔心我。你幫我照顧好陸巡。”李叔點了點頭,不敢多說什麼。
趙珩禦半個身子走進了船艙中,此刻停下腳步,暗影籠罩在他半張臉上,他的聲音泛着冷:“與其有閑心擔心别人,不如擔心你自己吧。”
手腕上又一陣劇痛,她幾乎是被趙珩禦拖着前行,直到進了一間屋子,白頌竹被狠狠甩了進去,踉跄了幾步,幸好扶住了桌子,然而大腿還是撞到了桌角上,疼得她倒吸一口氣,心中更是将趙珩禦在心中罵了千百回。
房間的大門被粗暴地合上,伴随着巨大的聲響,白頌竹的身子也跟着猛震一下,認命般閉了閉眼睛。趙珩禦就在她的身後,緩緩地走過來。走的每一步都是像一雙手,死死地扼住她的脖子上,巨大的壓迫讓她無法呼吸。
聽着腳步聲,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在咫尺,白頌竹忽然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一摔。頓時,白瓷碎片四濺,她撿起一塊最大的碎片,轉身指向趙珩禦。
“你别過來!”
這已經是她能想到唯一的自保的方式了。
趙珩禦輕飄飄地掃了一眼,碎片棱角鋒利,她又這樣緊緊握着,掌心已被割出幾道血痕。不屑地笑了笑,盯着她的眼睛。
“你想殺了我?”
與此同時,他腳下的步子又往前邁了一步。
白頌竹隻是死死地盯着他,沒有說話,咬緊嘴唇,又後退了兩步與他拉開距離。
她退一步,他跟一步,再退,再跟。仿佛他就是要對她這般咬緊不放,死死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