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被牽着手晃,柳清嶼微怔,驚訝地掀起眼簾瞄她一眼,眸底亮亮的,他盯了幾秒,轉瞬又漸漸暗下去。
似乎在走神,看不出在想什麼。
怎麼牽着他還走神啊?
觀察了好一會兒,柳清嶼輕輕抿唇,密密的睫毛一垂,壓住翻湧的心緒。
氣人。
咬她一口算了,最好咬得她叫出聲,讓她知道他脾氣很壞。
可他又舍不得。
算了。
他佯裝自然地轉頭,學着她的動作輕晃兩人牽在一起的手。
這下總該反應過來了吧?
他極目遠眺花田,暗戳戳地想,這可不是他幼稚。
是她自己沒事晃他的手,他隻是延續慣性而已。
一次,兩次……柳清嶼皺起眉頭。
他不要面子的嗎?
裴君凝漫無邊際地思考着小魚學表情包戴上貓貓耳朵會是什麼樣,再一回神,腕上傳來一股力道。
他自己在扯自己手上的花籃。
“嗯?”
他面無表情,但嘴巴還會解釋:“怕你累,幫你拿一會。”
“不用,”裴君凝挑了下眉,她不明白小魚為什麼總是反複,更何況花又不重,這點東西她還拎得了,“我力氣大,我拿就行,你背好包。”
柳清嶼松開手,退開半步,眼神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她困惑地眨了眼,老神在在地望回去。
Alpha就是力氣大啊,她拿有什麼問題嗎?
柳清嶼扭頭就走:“那你拿吧。”
裴君凝贊同:“我拿就行。”
他氣得走路都快了兩步,過一會兒發現裴君凝毫無所覺地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地上兩人的影子影影綽綽交疊在一起,混進同一片晃動的樹蔭。
他又心軟了。
搞什麼啊。
在心裡給她記上一筆,他放慢了步伐,等着她跟上來。
這個笨蛋。
要是沒有他陪着,她肯定會走丢吧。
居然還說他迷路,他才沒有呢。
翻舊賬一頁頁疊過去,眼前閃過他主動示好的手,花籃、鮮花,還有給她台階下,柳清嶼把自己疊成了氣鼓鼓的千紙鶴,随時都準備啄她一口。
愛記仇的小魚把事記在心裡,走慢一點陪她歸陪她,下午上了輪渡,他有事沒事讓她幫忙拿蛋糕托盤,以此提醒她不理他的事,拿完扭頭看她,期待她自己意會。
裴君凝沒看明白。
本就沒意識到忽略了身邊人的人怎麼會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人。
她瞄了眼自己手邊的千層草莓葡撻,聰明地長臂一撈,放了兩個在托盤上:“還要什麼?”
柳清嶼眼簾一砸,咬牙:“不用了。”
早晚被她氣暈。
兩人從音樂派對逛到海上集市,淘了些老唱片和小陶件,在日光平台點了兩杯特調吹了會海風。
他躺在沙灘椅上,裝作摸不到飲料,朝她晃了晃手。
那隻手瑩白柔軟,細膩如羊脂玉,蝴蝶手鍊晃晃挂在白皙的皮膚上,顯眼得很,是個人都能看見。
裴君凝是看見了,她感歎一句小魚皮膚真白,沒有碰他的手,也沒有牽他,轉而頗為認真地端詳了會他的神情,一本正經地問:“難受嗎?”
否則為什麼不起來拿飲料?
本想借機牽手的柳清嶼:“……”
“沒,”他沒得很勉強,嘴角抽抽,果斷摘掉墨鏡,不裝盲人,也不抛媚眼給瞎子看,坐起來倚着沙灘椅背,“我懶得起來。”
是的,就是他懶得起來。
裴君凝微微凝神,一動不動誠懇建議:“這樣容易腰間盤突出的。”
“哦,”柳清嶼徹底坐直,把墨鏡拍到木桌上,力道不重,倒是拍得他手疼,他一瞬間頓了下,縮了下手,旋即若無其事地端起飲料吸吸管,“我起來坐。”
裴君凝鼓勵他:“這就對了。”
難怪她一直坐得那麼直,原來不是想跟他聊天,而是怕腰肌勞損。
柳清嶼胸悶、氣短、缺氧,世界天旋地轉,氣得他頭暈。
過了會,他以暈船為由悶悶不樂回房休息了。
裴君凝信以為真,不明就裡地要了暈車貼給他,自然又得了他莫名的一個眼神。
她是笨蛋嗎?
越想越郁悶,直到跟她看完晚霞回家,他倚在車窗上,氣鼓鼓的人還在堅持着“他很忙,忙着P圖”的不跟她說話原則。
七點的長霁市晚高峰還沒結束,從港口出來,城市的燈光連成一片,傍晚餘晖沉沉,路燈的光晃過他昳麗的面容,他低着頭,抹不開的瑰色沉在他唇畔。
裴君凝第n次瞄他,雲裡霧裡地扭回頭,還是弄不明白小魚在忙什麼,但這麼悶着總不是個事,于是她輕聲詢問:“累嗎?”
柳清嶼指尖一頓,停下點點點的塗抹筆:“還好。”
“吃晚餐嗎?”
“我……”糾結一番,他随手保存圖片,“有點困。”
裴君凝擔憂:“還在暈船嗎?我在路邊停一會,你先睡一覺?”
“唔,不用了,直接回家吧。”
皺起好看的眉眼,柳清嶼苦惱地想,體貼是挺體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