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監學裡,諸位學子又都休沐離開,唯獨他隻身一人被困在其内,這孤苦寂寞,何其難熬!若有人能救他于水火,他定然奉上身家性命相報!
正在夜晚的遊園裡漫無目的地閑晃,迎面來了膳堂的廚師,他擡着一筐肉直直走來,章俊才現在已經曉得禮貌,側了一步讓他先行。
“哎喲,謝謝公子了。”廚師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又提着筐離去。隻剩下章俊才背對侍衛,努力克制着驚訝神情,借暖手動作,将手中紙條悄悄藏入衣襟。
不管他人如何攢動心思暗湧,遊萬洲一門心思隻有他的安安。早早起來簡單梳洗,捎上近侍福祿。福祿自覺捎上了王府糕點,又在沿途買了一籃吃食充作殿下的早膳,主仆二人直接去往惠氏染坊。
在馬車内用完膳,染樓近在眼前,不等侍從掀開車簾,遊萬洲幾步就跳下車入樓,與賬房内的惠芷玉相會。
“安安快來,這款糕點是王府冬日新品,你嘗嘗看好不好吃。”遊萬洲急匆匆進門,一邊說着,緊趕慢趕的福祿也一邊将籃子放在桌上。
惠芷玉當然不會潑他冷水,從櫃台走來咬了一口他帶來的雪花糕,吃的臉頰鼓鼓,眼神也晶亮:“好糯,甜滋滋的,我喜歡這個。”
“你要是喜歡,明天繼續給你帶,”見她吃得香,明明肚子飽着,遊萬洲還是湊上去拿了一塊糕來嘗,“我可是特意招了幾個甜點廚子。”
美味隻有一籃,兩人分着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吃了個幹淨。遊萬洲淨淨嘴順帶品口茶坐在櫃台旁邊,見她一手撥弄算盤,一手揉揉鼓起的小肚子,說:“下午陪我出去一趟吧,原料消耗得比我想象中快,新的染料應該就要到了,我們得把貨拿回來。”
瞅一眼她的肚子,遊萬洲将五指往内縮了縮,應道:“好,我記得你當初可是帶了一車隊,竟然也要補貨了嗎?”
“是啊,畢竟當時根本沒想到還有金縷衣莊這樁大單子,總不能等着庫房裡沒貨了才讓鳴縣那邊送來吧。”惠芷玉一偏頭就注意到他瑟縮的四指,咻地抓住,往自己肚子上放。遊萬洲面色猶豫卻沒抽手,在她的牽引下将手搭了上去。
不亂動的情況下,隔着衣服也隻有布料觸感與暖暖的溫度。他搭了一會兒還是沒揉,默默收回手:“庫房裡的貨都清過了嗎?”
“難道在結親前你都要這麼克制着嗎?”惠芷玉嘟囔一句,遊萬洲眼神投去“不然呢”的含義,她隻好歎一口氣換了話題:“早就清好了,你上去吧,走的時候我再叫你。”
颔首站起,轉身往外,由于耳朵一直向她豎着,所以惠芷玉在身後忽然起身撲來的動靜沒能瞞過他的耳朵。遊萬洲腳步一頓沒有躲,被她雙臂摟緊腰,後背一片溫軟觸感。
緊緊抱了一下臉蛋蹭蹭,她才放開,笑眯眯地說:“這回你真的可以上去啦。”
遊萬洲輕笑一聲,心情晴朗,上了二樓。
路過半開堂下意識撇去,簡雁菡果然坐在那裡。她正轉動底台,一隻展翅翺翔的鷹随着她動作而轉動。
這隻鷹色彩絢麗非常,以不同的赤色層疊塗抹,翅翼上的藍與紫作為點綴,又顯得它幾分華貴。
簡小姐的用色确實大膽好看。收回眼,遊萬洲往廂房去,走了沒兩步簡雁菡就已經注意到他,提裙起身小步追來,“世子殿下,聽說您在書畫方面頗有造詣,能指點指點我這拙作嗎?”她說着,反身将剛才那隻鷹捧出。
平時不見她來搭話,這一搭就是要指點。遊萬洲打量她,簡雁菡垂着眉挂着笑,看着是恭謹又禮貌,可她微微加快的呼吸暴露了某種緊張。
遊萬洲斟酌一番:“指教談不上,簡小姐也是個中翹楚。以我之見,它這色彩的确令人眼目一新。隻是這般用色容易被傳統派抨擊,需要謹慎選擇觀賞它的人。”
簡雁菡擡起眼,快速與他對視下又垂眼,聲音細細:“殿下認為它有新意,也并未抨擊,那可否說明它合您的眼緣?”
這話問得遊萬洲頭腦瞬間揚起警覺的風暴,他搭起一隻手在腰間,微妙地阻隔開與她的距離,道:“哦?簡小姐這是何意?”
“能入殿下的眼是它的榮幸,希望您能收下這份薄禮。”簡雁菡态度誠摯看着并未有歧義,遊萬洲卻下意識側頭掃了眼樓梯口,确認安安不會看見這一幕又生起氣來,果斷道:“它的确好看,不過我不會收下,簡小姐還是另行處置吧。”
“……是。”簡雁菡閉了閉眼,捧着雕像坐了回去。無論出于什麼原因,她沒有繼續糾纏,這讓遊萬洲松了口氣,快步走回廂房關緊門,等着下午被安安叫去接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