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熠有個哥,許安見過不少次。
比起于熠沖擊力的臉,對方的臉更平一些,倒不是說不好看,而是一眼看上去沒有什麼攻擊性。
眉眼間俱是爽朗。
知道對方是警察的時候許安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
印象裡的警察不說威嚴肅穆,闆起臉來也得有三分威懾力。
于熠他哥的臉,完全沒有這種特質。
許安一直對于熠他哥能當好警察這件事持疑。
直到某次——
“他是瘋了嗎,這麼危險的事情也敢做!”
許安捏着衣服的手不停發抖,拇指長的銀針正夾在褶皺間閃着懾人的冷光。
“這萬一穿身上走下來——”許安猛地把衣服擲在地上。
“别生氣。”于熠抿唇,他蹲下身去,把皺皺巴巴的衣服翻過來,一根一根把衣服間的棉針卸去。
有人的地方就有競争,秀場大部分時候是天賦大于努力的地方,看不見的汗水模糊了許多人的眼。
現下這件事對他們來說不是什麼難解決的事。
“還好你發現的早。”躲在地上的于熠笑着安慰道。
“還能笑得出來。”發洩後的許安蹲下身子和于熠一起檢查衣服。
“怎麼了嗎?”
提着保溫飯盒的于溫明就是那時候進來的。
“沒什——”
“于哥的衣服裡被人藏了針!”許安才不知于熠報喜不報憂的心理,他想起站在他們面前的人是警察。
“我們要報案!”
“蓄意傷害,差點就傷到人了,這還不知道針上面有沒有什麼東西,萬一抹了什麼傳染病液體——”
許安扯着嗓子,故意放大的音量穿透走廊,眼神有意無意掃過沒合緊的房門。
“哥,沒關系。”
“沒關系什麼沒關系,于小熠你膽子大了,外面受欺負也打算瞞着我不跟我講?”
抽出被人揪住袖口的手,他指肚戳在于熠面頰上。
“哥——”當着許安的面被戳,于熠面頰上泛起淡淡的粉色。
“等會再說你的事,”于溫明放下手裡的飯盒。
那是第一次,許安看到于溫明警察的一面,驟然壓下的眉頭仿佛是什麼開關,整張臉驟然罩上一層陰翳。
“我們先解決衣服的事。”
從那之後,于熠身邊的小動作就收斂許多,至少這樣直晃晃的傷害不怎麼能見到了。
可惜世事無常,半年前收到于溫明去世消息的時候他們正在國外準備時裝周。
許安記得很清楚,還在試妝發的于熠臉上瞬間沒了血色,本就發白的膚色仿佛刷了石膏般蒼白無色。
“回國。”
盡職盡責的Yuri第一次丢下工作熬着紅眼航班趕回國。
來送骨灰的是于溫明的朋友,職業同樣是警察。
于熠沒想到,自己連屍體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兩手就能抱過的骨灰盒,是他最後和哥哥的最後一面。
騙人的吧——于熠愣愣抱着骨灰盒,恍惚間仿佛看見才下班的于溫明笑着說要給他煮豆腐湯。
尖角的骨灰盒被人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抱在懷裡,拱成弧形的身軀壓着骨灰盒,嚴格管理的身體薄薄一層,卻以那樣堅定決絕的姿态擁着懷裡的骨灰盒。
匆匆來遲的許安連骨灰盒是什麼顔色都沒看見,就已經因為于熠的動作催紅了眼眶。
“于、于哥”
他蹲下身,想先把于熠扶起來。
手下動作微頓,許安忽地喘不過氣,離得近了他才聽見,埋在骨灰盒上的、低低的小貓似的啜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