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斯星燃沒有再往前一步,他蹲了下去,讓鐘缺把右邊的褲腳卷起來。鐘缺懵住了,問:“做什麼?”
“你剛剛一直在揉膝蓋。”鐘缺把褲腳卷起來,斯星燃看着已經紫掉的膝蓋,皺起眉,問,“怎麼撞成這樣了?”
鐘缺怔了一下,接着才回答:“我不小心把劇本弄散了一地,撿的時候你正好敲門,想去開門結果撞到了酒店的書桌。”
說完他又補充道:“沒事,不疼。”
斯星燃忽然撇開他往房間外走,鐘缺感受到他身上有一陣莫名的怒氣,被他盡力地克制着,不知道從何而來。
斯星燃沒把鐘缺房間的門關上,用自己的卡刷開了自己房間的門,接着鐘缺聽到一陣翻找的聲音和門關上的聲音。
“上一下藥。”斯星燃把手上拿過來的醫藥箱放在鐘缺剛剛整理好的劇本旁邊,說。
“我自己來......”鐘缺想去接過斯星燃拿的藥和棉簽,然而斯星燃根本沒給他這個機會。
他怔怔地放開自己的手,看着斯星燃認真地給他上藥,他的動作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偶爾不小心按重了就會輕聲問鐘缺痛不痛。
鐘缺其實早就不怕痛了,身體上的實質性傷害從來都比不過心理上的疼痛。
他看着為他上藥的人,第一反應是他是不是想從我這裡索取什麼?
小的時候爸爸媽媽對他好,是因為他隻要成績好,在飯局上他們可以得到親戚羨豔的目光和誇贊,讓他們覺得有面子。高中的時候有同學對他好,後來他才知道是因為自己可以幫他專職抄作業。程銜與他有朋友這層關系,對他也很好,但他們之間終究利益占了多數。
“你......”鐘缺開了這個口,卻不知道怎麼說下去。
因為鐘缺總覺得斯星燃不喜歡聽這種話。
沒人喜歡聽這麼直白的話。
“你什麼?說完啊。”斯星燃給他塗完藥,将棉簽扔進垃圾桶裡,說。
“沒什麼。”
“真沒什麼?”斯星燃盯着他的臉,說,“感覺你每一次都是這樣,有很多話要說,卻總是吞進肚子裡。”
“我有嗎?”鐘缺下意識問。
“你有。”斯星燃很确定地說,“但實際上你不說,誰又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呢。”
鐘缺認真地看着斯星燃,看了很久,輕聲說:“可是别人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誰能真的在知道别人的脆弱的時候真的做到拉他出深淵?誰能真的在了解别人的欲言又止之後保證自己完成他的期待?誰又能真的把誰的話全部放在心上?”
他想起十五歲的時候求爸媽不要吵架和離婚,十六歲求老師不要把他成績下滑的事情告訴爸媽,卻還是被拒絕,然後在晚上被罰跪到淩晨,十七歲他因為作業錯誤百出被趕出家門求同學收留他一晚上,結果被對方滿口答應後放了鴿子。
他不會再去求誰。
“誰都不可以。所以不想說的話或者說不出口的話,其實也沒有那麼重要。”
他的語氣很平靜,但斯星燃可以聽出這其中的咄咄逼人。
還有埋怨和恨意。
鐘缺很少将這些情緒擺在台面上,斯星燃知道因為那場戲,鐘缺的情緒到現在還是不太穩定。他覺得如果不是今天的那一場戲,他可能永遠都無法再觸碰到這樣的鐘缺,
“......抱歉。”鐘缺捏了捏眉心,說,“我說話有點沖了。”
“你不用道歉。”斯星燃撇開話題,他來本來就是為了讓鐘缺轉移注意力,不要再沉浸在剛剛拍戲時令人揪心的情緒狀态裡,卻沒想到自己好像又一次弄巧成拙。
他隻能很生硬地撇開新的話題,問:“你要聽聽我新專輯寫的新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