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有些意外。”鐘缺說,“沒想到你會跑來拍戲。”
“傻眼了吧?”鶴泾很熟練地拿過調酒器開始調酒,頭也沒擡,繼續說,“其實我也就隻是想過來體驗一下生活而已,最近恰好沒有什麼工作。”
打光師正在測試燈光,倏地酒吧裡五顔六色的燈光開啟,将鶴泾與鐘缺照亮。
“體驗生活這話說的,總覺得像是要失業了。”鐘缺坐在吧台的座椅上,開玩笑似地說,“難不成塗林久不給你發工資啊。”
“你可别在背後說塗總壞話,他可是剛剛給我漲了工資。”鶴泾單手搖着調酒器,卻像沒有廢多大力氣一樣,她往前傾了傾,偷偷跟鐘缺說着她剛剛聽到的八卦,“不過我可聽說,他現在在重新追求虞念。”
“他們不是早就和平分手了麼?”鐘缺挑了挑眉,說,“我拍雜志的時候,他們相處得還挺和諧。”
鶴泾沖他眨了眨眼睛,接着将外部結霜調好的酒倒進雞尾酒杯中,做出貴族少女的姿态對鐘缺緻禮,接着聳了聳肩,說:“不知道,但愛情這種詭異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清呢。”
“謝謝。”鐘缺接過酒杯,沉默地看向已經到達片場的斯星燃。
他想鶴泾說得對。
這一場戲鐘缺不需要出場,但他依然在監視器前看完了全程。
走進酒吧的肖傷與燈紅酒綠的周圍格格不入,他坐在吧台上,那張漂亮的臉很快吸引人來搭讪,大多都是男人,他沒有理會,隻是一個人灌酒。
鶴泾飾演的調酒師就是在此時出現,她像是看多了這樣借酒消愁的客人,從不憐憫與可惜,隻是很冷靜地問他:“這位客人,需要調酒麼?”
肖傷的酒量很好,他已經幾杯酒下肚,卻依然清醒,他看着眼前問他是否需要調酒的姑娘,想了想,說:“要的。”
調酒師默不作聲地将酒吧的單子往前移,讓肖傷看清楚。
肖傷隻瞥了一眼,說:“内格羅尼,謝謝。”
“喜歡喝苦味酒?”調酒師收回單子,挑了挑眉,沒有什麼起伏地說。
“不是。”肖傷說,“隻是現在想喝。”
“你看起來很悲傷。”
“很明顯嗎?”肖傷愣了一下,接着笑了起來,“不過酒吧裡買醉的人大多都有悲傷的心事吧。”
“是啊,但是我對他們的悲傷沒什麼興趣,對你的倒是有一點。”調酒師将冰塊放進雞尾酒杯裡冰杯,說。
肖傷擡眼看她,說:“因為我長得好看?”
“是啊。”調酒師很坦然地說,“長得好看的人總是有特權的。”
肖傷就笑,又斂下眼皮,說:“可是我在他那兒好像沒有什麼特權。”
調酒師做出傾聽的樣子。
肖傷訴說的很慢,他從自己和陳青相識的那一天開始說起,明明隻過去了幾個月,他卻快要記不清楚了。他有時候斷斷續續地說,有時候語速又很快,想到哪裡就說到哪裡,沒有任何邏輯。
他說他和陳青去了很多地方,他們有看過日落日出,在KTV一起唱情歌,他唱我愛你陳青唱對不起,他們還淩晨一點去附近最高的地方找星星,卻忘記那一天根本就是陰天。
不久之前他和陳青表白,其實他也沒有想過要對方答應,畢竟要是誰跟誰表白都能被答應的話,這個世界豈不是就沒有那麼多苦情人了?
可是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誰都會痛苦。
他要坦然地接受愛的人不愛自己,他是個笨蛋,他還是想去争取對方哪怕一點的憐憫。可是陳青卻沒有任何表示,連一絲憐憫都未曾顯露出來。
即便他遍體鱗傷。
而他連訴說,都隻能尋找陌生人。
葉瑰對這場戲的要求十分嚴格,她不斷地要求NG重拍,斯星燃起初還能強迫自己流下眼淚,可到了後面,他甚至已經無法哭出來,幾近崩潰。
他整個人就快要蜷縮在一起,像是酒喝多了胃在燒,哪裡都很疼。他在恍惚之間好像看見鐘缺站在不遠處,想要伸出手去拉住他,然而也隻是徒勞。
這樣的無力就和三個月前他醒來後,去哪兒都找不見鐘缺一樣,他太痛苦了,到最後竟然已經開始幹嘔出來。
整個酒吧依舊輕歌曼舞,聲色犬馬,調酒師還在為來往的各種客人調試着不同的雞尾酒,薩克斯管和駐唱歌手的聲音響在整個空間裡,蕩氣回腸,不同的人們或輕浮,或暧昧,或沉醉。
他身處其中,卻隻覺蒼茫。
葉瑰要的就是這種感覺。